穆寒幫她完全卸完易容,動作停頓懸在半空。


    眼前的少女,肌膚若雪,吹彈可破,五官輪廓鮮明而精巧。


    她有飽滿潔白的額頭,挺翹精緻的瓊鼻,粉嫩若花瓣的唇,可以想像她若睜眼,該是多麽美麗驚艷。


    但……


    這張臉,他並不陌生。


    他曾經在這張臉上見識過跋扈惡毒的笑,囂張歹毒的眼神。


    他曾經在她這雙柔嫩的小手底下,吃盡苦楚,鞭刑鐵烙無一不是她親手執行。


    她是……他立誓要親手殺死的蛇蠍女子。


    「丫頭……」


    這一聲稱呼從穆寒喉嚨深處溢出,極為複雜,似眷戀又似痛苦。


    他果然沒有懷疑錯,她就是北朝三公主曲嫣!


    她身上的香氣,和當日三公主壓在他身上時,一模一樣。


    「殿下——」


    紅桑因為擔心穆寒的異常狀態,所以沒敢走遠。


    她見廂房的門沒關,便悄悄的望了一眼。


    這一看,把她狠狠嚇了一大跳!


    天哪!


    那個會驅蠱的死丫頭,易容之下的臉……竟是北朝的三公主!


    她聽說殿下不久前困在三公主府,被惡毒的三公主虐打,現在是捉到仇人了嗎?


    但這個三公主已經斷氣。


    啊,真可惡,如此一來,殿下就沒辦法親手報仇了。


    紅桑義憤填膺,忽然心生一計,大聲道:「殿下,請聽紅桑一言!既然北朝三公主在我們手裏,雖是死屍,但我們可以假裝她尚活著,假作挾持她。有她在手,我們就可以潛入三公主府,尋找寶藏圖。」


    穆寒轉頭,黑眸如凝結的冰霜,森冷而寒戾:「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紅桑自覺計妙,踏入門檻,興奮道:「殿下,若覺得挾持一個死人不便於計劃,紅桑還有一個好辦法。我將她的麵皮剖下來,製成人皮麵具,我來假扮她,絕對無人能夠識破。」


    「滾——」穆寒突然暴喝一聲,衣袖一揚,射出一枚飛刀。


    紅桑閃避不及,左肩一陣劇痛,刀入骨肉,瞬間就鮮血橫流。


    「殿、殿下……」她驚愕不已。


    她的主意不好嗎?


    她是忠心為他著想啊!


    「再不滾,下一刀就是你的心髒。」穆寒滿目戾色,翻湧著陰鷙的黑暗。


    紅桑心驚,啊的叫了一聲,掉頭就跑。


    第180章 惡毒女配的皇後之路(46)


    穆寒無心理她,轉回目光,重新落在床榻少女的雪色容顏上。


    從前他隻覺得這張臉噁心。


    如今看著,竟覺得很美。


    他是不是瘋了?


    他緩緩伸出手,指腹摩挲過她柔嫩冰涼的臉頰,突然用力掐了一下:「你給我醒過來!既然存心戲耍我,現在可以醒來嘲笑我了!」


    他厲聲喝道,「曲嫣!你睜開眼睛!你不就是想看我笑話嗎?你睜眼,我承認我輸了!你盡管嘲笑——」


    少女毫無反應。


    沒有鼻息,沒有心跳。


    「為什麽——」穆寒嗓音寒厲而沙啞,「你起來告訴我為什麽!你不過是玩弄我罷了,為什麽要做這麽多奇怪的事?為什麽要為我驅蠱換血?為什麽要把一半內力真氣送給我?為什麽連命都不要了……」


    他說至最後,嗓子啞得厲害,眸底猩紅一片,隱有水光。


    他真的無法理解!..


    為什麽!


    她是高高在上的受寵公主,在她眼裏他隻不過是一個奴隸,一個國破家亡的俘虜罷了。


    她之前也一直如此輕蔑對待,拿他當一個玩物,連下人都不如。


    為什麽變了?


    為什麽要真心實意的為他付出?


    他體內蓬勃有力的真氣,無法作假。他運功時倍加輕盈的順暢,也無法作假。


    如果由紅桑來驅蠱,他至少需要一年以上才能慢慢恢復正常。


    而今,他什麽都不需要做,就已成為內力深厚的高手——這對他今後的復國之路,大有裨益。


    這一點,他再想否認,也無法否認。


    「你醒醒!」穆寒嘶聲低喊,「把話說清楚,到底你是誰……你到底存著什麽心思,你告訴我……」


    少女死寂沉沉。


    她的身體溫度早已涼透,指節僵硬。


    這一切都昭示著,她已是一具屍體。


    「丫頭……」穆寒忽然俯頭,趴在床沿,把她的手緊緊壓著自己的臉側,一抹濕意落在她手背。


    他沒法再騙自己,她隻是昏迷。


    她死了。


    她昨夜就心存死意。


    是因為他懷疑她嗎?她怕被他發現,她就是三公主,所以不想活了?


    「丫頭,我真的不懂……」他低啞至極的嗓音悶在她的手背,嘶啞不清,「你喜歡我嗎?你若真的喜歡我,為何要做從前那些惡事?」


    他心底又痛又窒,腦海中像要炸開般,混亂渾噩。


    復國艱難,可是再難也不如她的心難測。


    他這十六年來,過得壓抑辛苦,若說有過甜,她是最甜的那顆糖。


    卻也是最毒的那一顆。


    「殿下。」


    一名燕國舊將,上前恭聲道,「屬下聽紅桑說,北朝三公主已死在殿下手裏。不知殿下打算如何處理她的屍身?」


    穆寒沒有抬頭,麵頰緊貼著少女冰冷的手背,啞聲道:「去備一副最好的棺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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