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她瞞著胖嬸兩人的事可不少。不過很多事不說,是不想讓胖嬸他們擔心。


    她明白胖嬸他們一定也和自己想的一樣,但她後麵的一些安排關係到藥大師嘴裏的大劫,因此藥大師的消息就很重要。她希望得到更確定的消息,以便自己做出更好的安排。


    胖嬸不明真相,很容易就被她嚴肅的表情給欺騙到。她猶豫了一會,還是覺得現在還不到時候,因此隻好軟言安撫道:「瑤瑤,你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好身體。你還小,開開心心過自己的日子就行了,有些事情大人來處理就好。等你長大能自己當家做主,胖嬸自然也就放手不管了。」


    煉瑤怔了一下,心裏有些感動。她知道,胖嬸真的是這樣想的。


    一直以來,她就象親人一樣照顧著自己,什麽事都會先想著自己。


    如果說自己的整個人生是一場悲劇,那胖嬸他們的存在,就是這場悲劇中,唯一能夠讓她保留的一點溫暖。


    她幫了胖嬸一家不假,但也是胖嬸先照顧了幼小無依的自己。一切都是有因,才有果。


    若是放在平時,煉瑤可能也就不會追問下去。但自從在藥大師嘴裏聽到大劫的消息,她心裏就開始有種危機感。因此,她也隻能繼續問下去。不過,得換個方法。


    「我馬上就十八歲啦,是成年人了。我知道自己不象正常人,看到我的人都覺得我可怕。是不是因為我長成這樣,連胖嬸你們也覺得我不能信,不能象相信別人一樣,相信我也能處理好事情?」


    「其實你們這樣想也沒錯,我就象隻坐井觀天的怪物,除了認識那些沒用的藥草,什麽都沒經驗,也什麽都不會。


    我兩隻眼睛所能看到的,也不過一座院子大小天空。或者這一輩子,我都沒辦法走出去。


    小時候要是沒有你們,我可能連活下來也辦不到。就象現在,如果沒有你們,我除了躺在床上等死,什麽也做不了。這樣的我,又有什麽資格讓你們相信我,象待正常人一樣待我?是我自己太強求了。」


    「你們是我現在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我知道你們是為了我好,對不起,我不該拿你們待我的好,反過來威脅你們,逼你們做不願意做的事。對不起,胖嬸,國忠叔,我不問了,以後,也不會再這樣了。」


    煉瑤的頭微微低垂著,閃著暗紫光的長髮從耳畔散落下來,遮住了她半邊臉,讓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可她佝僂著瘦小的身軀,渾身透露著一股寥落與孤寂,聲音低沉,一字一句都仿佛是對自我的懷疑與否定,好象一隻迷失在茫茫世界的孤鳥,找不到生存的意義。


    胖嬸心裏一顫,看著那道單薄的身體漸漸失措地蜷縮起來,象是要將自己與這世界隔離一般,驀地一種巨大的心酸緊緊攥住了她的心髒,讓她心疼到無以復加。


    她一把將煉瑤抱入懷裏,緊緊地摟著,企圖用自己的體溫來驅趕懷中的那一抹寒冰。


    「不、不是的!瑤瑤,你別這樣!你是胖嬸一手帶大的,就跟我的親生女兒一樣。而且你比很多人都聰明,你光是靠自己學習,就能煉出藥來,還治好了我和你國忠叔,村子裏誰有你本事?


    是胖嬸不好,不該有事瞞著你,讓你這麽傷心。胖嬸說還不行嗎?胖嬸全都告訴你,再也不瞞你了。」


    胖嬸慌亂地安撫著懷中的煉瑤,竹筒倒豆子一般將所有事情都說了出來。


    第21章


    體質


    煉瑤之前的舉動雖然有故意的成分,想要靠這個搏取同情以達到自己的目的,但也不全是做戲。


    她從小被藥大師關在這個院子裏,經受了許多常人難以想像的折磨和痛苦。


    雖然她自己心誌夠堅強,但她終究年紀不大,很多時候她也會覺得受不了,也會感覺不到人生的希望,會傷心,會難過,會絕望,想要有人安慰,想要有人幫助,可無論她如何祈求,所有的痛苦悲傷,終究還是隻有她一個人背負。


    煉瑤知道胖嬸疼她,在她受傷時替她擦藥,在她難過時陪著她哭,在她高興時跟著她笑。


    她感激她,拿她當自己的親人。可即使這樣,胖嬸一家終究也不可能成為她的依靠。


    藥大師太強大,而胖嬸一家太弱小,他們無法幫她對抗藥大師。


    甚至很多時候,她的傷心難過不僅不能告訴他們,反而要強裝笑顏去逗他們開心。有她一個人受苦就好,何必再多賠幾個善良老實的人?


    她也知道自己長相很怪異,更知道村子裏的人叫她「怪物」。


    每次出現在人前,那一道道異樣的目光,背後的指指點點,都象針似的紮在她心上,紮得她鮮血淋漓。


    然而她卻什麽都不能做,唯有隱忍,然後躲起來,在隻有自己的角落默默舔傷。


    所以雖然她十分嚮往外麵的生活,她很想能和村裏其他同齡人一起玩耍,最終卻隻能坐在院子裏,遠遠地看著,羨慕著。


    那是一個完全不屬於自己的世界,象自己這樣的怪物,永遠也融不進正常人的世界。


    除了小時候那僅有的兩次逃離,後來她再也沒有出過大院。不僅是藥大師禁錮了她,禁錮住她腳步的,還有她自己的心。


    她的心不大,也很脆弱,所以隻能劃地為牢,在這個小小的天地裏,假裝自己過得很快樂。而每一次的衝動行事,也不過是絕望下的一次抗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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