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雲說完了,之後就是長久的沉默。


    虛華的泡沫瞬間幻滅,現實的礁石露出水麵,將曾經的花好月圓撞的粉身碎骨。文惠說的沒錯,一切的不合理,在這個悲涼的故事裏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釋。


    隻是,聽著她悲傷的傾訴,寒城隻覺得自己被千萬條繩索勒住了心髒,神經變成了高壓線,身體難受的幾乎要炸掉。


    原來如此……他在心裏嘲笑自己的無知。有比他更可笑,更滑稽的人嗎?做了人家那麽久的替身,竟然還沾沾自喜。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來她照顧他,關心他,愛護他,甚至滿足他一切的要求,隻是因為,他跟那個死去的男孩很像。


    原來,她根本沒有愛過他,從來沒有。


    可是,他愛她,已經愛到無法自拔的地步。他該怎麽辦?誰來告訴他?


    「所以呢?你要我怎麽樣?」一直很安靜的寒城突然像隻發威的小獸抓緊了她,抓緊了猝不及防的她。


    「我很清楚,我對你不是誤會。我愛你,恨不得把心掏給你。為了你放棄尊嚴,喊那個人爸爸,你卻說這是一場誤會?」


    「寒城?」飄雲驚訝,想用力推開他。寒城卻借勢將她死死壓在床上。


    「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怕我像他一樣想不開?你太小看我了,我不會像那個傻瓜一樣摔得腦漿迸裂。死人能做什麽?能這樣抱著你嗎?」


    飄雲看著眼前這張依舊年輕漂亮,卻因對現實的失望而扭曲的臉。這是她認識的寒城嗎?是他,可又不是他。


    不過幾天時間,他失去了母親,失去了愛情,失去了所有可以為之奮鬥的目標,人生就失去了意義。頃刻之間變得一無所有。一無所有的感覺,總是讓人絕望的。


    隻是,誰來救救這個被疼痛和絕望蒙蔽了心智的孩子?


    飄雲無奈的搖頭:「寒城,不要這樣。聽我說,你現在的心態和情緒都不正常。這不是平時的你,你需要幫助…..」


    「我需要幫助?誰來幫助我?你嗎?這倒是個好方法。你把我當成他,那麽現在,你不但欠了他的,你還欠了我的。你怎麽還?」


    寒城貼近了看她,語氣和眼神咄咄逼人:「告訴我,兩條人命,你怎麽還?」


    幾句話說得雲淡風輕,平直的腔調幾乎沒有起伏,可這樣的寒城竟然恐怖至極。如果他跟她哭,跟他鬧,她都能接受。


    可是,他太平靜了。平靜的讓人生畏。


    現在的寒城,已經不復當初那個可憐又可愛的學生。他是這裏的主宰者,掌握著生殺予奪的大權。她是全身而退,還是殘損不堪,全看他高興。


    飄雲一陣戰慄,不敢跟他硬來,隻有先哄著他,把語氣放軟:「寒城,你弄疼我了。先放開我,我們好好說話,好不好?」


    「好。」寒城很合作,說著就真的放開了。


    飄雲從床上慢慢坐起來,突然推開他,站起來就往門口跑。可是,沒用,門被反鎖了。


    飄雲慌亂的扭著門把,一邊把門拍得山響,像一隻被活捉的小白鼠,慌不擇路,卻被天羅地網隔絕在這裏,孤立無援。


    「別拍了,你就是把手拍爛,也不會有人來。」寒城慢慢站起來,臉上的表情是漫不經心,飄雲不過在他一臂之遙,酒店的房間就這麽大,她能躲去哪裏?


    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樣子,他隻是淡淡的微笑:「我讓人封了這層樓,本來是想以防萬一。沒想到,還真派上了用場。」


    飄雲不敢置信的看著他,手臂震得發麻,手掌紅的像要滴血,跟著緊縮的心髒一起膽戰心寒的顫抖著。


    誰來告訴她,眼前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這個帶著貓戲老鼠般微笑,緩步向她走來的人真的是寒城嗎?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可怕?


    飄雲真的很後悔,她錯了,她今天就不該來見他!


    他終於走近,抬起她的下巴,用居高臨下的姿勢,仍是微笑著:「你不是說想幫我嗎?為什麽轉身就跑,你就是這麽幫人的?」


    這個畫麵太詭異,這種氣氛太傷人。飄雲想拂開他的手,卻被他抓住了手腕。


    寒城手一伸,飄雲就被他帶進懷裏。頭一低,就能吻到她。這很好,不是嗎?雖然過程需要用蠻力。可她不會再背對著他,不會再說不要他的話。盡管這個吻已經沒有甜蜜,隻有苦澀的淚水和鐵鏽的味道。


    飄雲咬破了他的嘴唇,血是他的。可是,淚是她的。


    飄雲哭了。第一次,被他吻著,哭得悽慘無比。


    這一刻,寒城的心仿佛開了一個大洞,鮮血噴湧,濃稠的液體灌滿了整個胸腔,連呼吸都有血的味道。


    算了,就這樣沉溺下去,好不好?不會傷心,不用難過,也沒有絕望。閉上眼睛,整個世界都是她的氣息。


    他是她的!無論她說什麽,做什麽。給出如何合理的或是不合理的解釋。他都是她的!


    他已經無力去思考她是快樂,還是痛苦。又或者,他是希望她跟他一樣痛苦。他們有過多少快樂的時光?為什麽快樂總是稍縱即逝,唯有痛苦才能刻骨銘心?


    吻在她的臉上,所到之處均是冰冷,她早已淚流滿麵。


    她是個柔弱的女人,強悍的是那顆頑強的心。他是個強勁的男人,強勁的隻是愈漸成熟的身體。


    這不是一場搏鬥,而是一次屠殺。他變成了屠夫,床是砧板,他愛得翻雲覆雨的女人是砧板上的魚。她沒有力量,男人向來比女人強大,雄性動物一貫具有攻擊性。她隻能任人宰割,他可以隨心所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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