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雲撩了一下被汗水粘連的髮絲,剛想說什麽,放在床頭的手機卻響了起來。飄雲本來不想管它,手機卻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不屈不撓的哭叫著。


    飄雲拿起來一看,原來是隋洋。他不是今天有飯局嗎?


    「親愛的,你睡了嗎?」隋洋周圍的環境很嘈雜,震耳的音樂,嬉鬧的男女,一派燈紅酒綠,紙醉金迷。


    「還沒有。」飄雲把食指放在寒城唇邊,示意他不要出聲,他卻張開嘴巴咬了她一下。飄雲立刻把手拿開。


    「你在做什麽?」


    「我,我在等你的電話。」飄雲現在知道了,女人撒謊真的是不用打草稿的。


    「嗬嗬,這麽乖,那要好好獎勵了。」隋洋笑的開心,飄雲聽著虧心。


    「還有什麽事嗎?我有些困了。」飄雲想快點掛斷電話,這種狀況,一分一秒都是折磨。


    「哦,對,正經事還沒說,明天是周六,來我家吃飯吧,老爺子想你了。順便,也跟你談一談你媽的案子。」


    一說到這件事,飄雲立刻來了精神。充滿感激的說:「好,我明天過去。謝謝你,隋洋。」


    「跟我還說什麽謝謝。我愛你,飄雲。」隋洋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等她的回應。


    飄雲沉默片刻,回到:「我也是。」


    就在這個時候,寒城竟然毫無預示的闖了進來,


    「嗚……」飄雲顯然受了驚嚇,無意識的發出一個殘音,就立刻用手捂住了嘴。可是那個曖昧斷裂的音符還是順著空氣中的信號波,傳進了隋洋猶如雷達的耳朵裏。


    「你怎麽了?」


    「沒,沒什麽。」他動起來,每一次都帶著泄憤似的力度。


    「你聲音不對。」隋洋的聲音變得犀利起來。


    「啊,我,我在看恐怖片,剛才,是被畫麵嚇的。」一半海水,一半火焰,冰火兩重天的分裂感,讓飄雲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我怎麽沒聽見電視的聲音。」


    「我用了靜音,這不是為了跟你講電話嗎。」飄雲用一隻手捂住寒城的嘴,以免他發出暢快的聲音。一邊看著他的眼睛,示意他別再鬧了。


    「這樣啊,那你早點睡吧,我明天去接你。」


    「好的。」飄雲鬆了一 口氣,寒城用舌尖舔她的手指,身下的動作卻沒停。


    「晚安,吻你。」隋洋深情親吻了一下手機,終於掛斷了電話。


    飄雲幾乎要癱在床上,他拿下她手裏的電話,將它扔在一邊,扣住她的頭。


    「他今天是吻不到你了,但是我可以。」


    飄雲把手握成拳,敲打在他的胸前。「臭小子,你瘋了。」


    「對,我就是瘋了。」說完,就低頭狠狠的親她。


    「輕點,疼。」她用手推拒著他,希望拉開彼此的距離。年輕張狂的力度已經讓她無法忍受


    他卻把她的手拉過來,放在胸口上,淒涼的說:「我比你更疼。」


    第七章


    她記得那年冬天的雪下得很大,鋪天蓋地,一下就是一生。


    欲望像大海的潮汐,來的時候洶湧澎湃,帶著君臨天下的氣勢和淩駕長空的權威。退卻的時候像涓涓溪流,帶走滿心的焦躁和無盡的空虛。


    他躺在床上假寐,盡管年輕,消耗的體力依然需要用睡眠來彌補。他的身心都得到了滿足,他可以睡了,夢中呼吸海潮的清香,聆聽風的呻吟。


    飄雲光著身子坐在窗台上,手裏的香菸在黑暗的空氣中忽明忽暗。她把自己蜷起來,下巴擱在膝蓋上,像個不知歸宿的,望著高遠的夜空出神。黑暗中潔白纖細的身體,猶如被人玩賞過度而破裂的花朵,帶著微微驚悚的美麗和仿佛可以悠長到永遠的嘆息。


    窗外的風停了,黑色的雲層變幻著玄妙的形狀,仿佛命運,你永遠不知道它下一秒會變成什麽樣子,隻有跟著它的步伐推波助瀾,駛向遙遠的彼岸。迎接你的或許是繁華似錦的天堂,也可能是業火熊熊的地獄,可是除了接受,你已經別無選擇。


    理髮店的音樂隱隱約約的飄上來,已經變成了那首膾炙人口的《流年》,王菲用她絲線般華麗緊張的天籟之音將愛之傷情之結詮釋到了極致。


    仿佛受到感召,他睜開眼睛,看見飄雲坐在窗台上吸菸,地板上灑落了一小堆鉛色的菸灰和橫七豎八的菸蒂,她已經抽了很多。


    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看到她這個樣子,她戒菸很久了。


    他走過去,把被單披在她身上,屋子裏還沒給暖氣,深夜的寒冷砭人皮膚。


    飄雲對他笑笑。


    那首歌還在悠悠的唱著:


    有生之年 狹路相逢 終不能倖免


    手心忽然長出糾纏的曲線


    懂事之前 情動以後 長不過一天


    哪一年 讓一生 改變


    「你怎麽了?」他輕聲問。


    飄雲揉了揉額角:「前幾天去看我媽,她的精神不太好。跟我說了很多以前的事。


    「她跟你說了什麽,讓你這麽失魂落魄?」他從身後抱著她,下巴搭在她的肩上,赤裸的身體像一個象牙色的天使搖籃,保護著人間最後的天真脆弱。


    「她跟我說,她十四歲那年的春節,外婆回山東老家過年,把男孩子都帶走了。外婆一向隻喜歡男孩。把她和小姨留在家裏陪外公。她正在廚房裏做飯,豆角還沒有燉熟,就看見小姨拿著外公的四根手指跑來找她,血淋淋的,是被鍘刀切掉的。她記得那年冬天的雪下得很大,鋪天蓋地,一下就是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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