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漪覺得有些膈應,她跟梁意玉一樣,也是把梁殊清看作了是和自己姐姐搶男人的不要臉玩意兒。


    卻不知其實欒呈慕在梁意玉喜歡上他之前,就對梁殊清動了情。


    「奴婢見過七皇子。」井漪的請安一看就很敷衍。


    欒薑也不在意,他淡淡瞥了井漪一眼,欲繞過人進內殿。


    察覺到他意圖的井漪連忙擋在了欒薑身前,解釋道:「七皇子,我們娘娘她剛服了藥,現在正在休息。」


    欒薑眉眼染上了矜傲,也就是在這一刻,他才有了那麽點被盛寵而驕矜傲慢的模樣,他嗤笑了一聲,道:「那又如何?」


    宣政殿和養心殿欒帝都任由他肆無忌憚地亂闖,現在不過是區區一冷宮,又有誰能攔得下他呢?


    井漪咬牙不語,還是堅持著沒有讓開。


    欒薑有些不耐煩了,他本就護短的厲害,知曉欒帝被梁意玉所傷,此時滿腦子都是怎麽處理那個女人才好,不想再跟這宮女廢話,欒薑望了眼牆邊陰影處,下令:「暗三,讓這個礙眼的玩意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井漪甚至連半聲尖叫都不曾發出,就被速度猶如影子般的暗三點了啞穴。


    刀尖抵在她後背。


    隔著幾層不料,井漪都還可以異常清晰的感知到那刀尖的鋒利,仿佛要刺破她的皮膚、挑出她的筋脈一般,井漪遂僵著身沒敢動彈。


    待見到自家主子身影閃入內殿後,暗三這才看向井漪,心裏在暗自琢磨著,主子口中的『有多遠滾多遠』到底是多遠。


    內殿看上去簡陋又破敗,隔著一層薄紗,欒薑看見了臥在榻上的梁意玉,間或響起三兩聲悶咳。


    聽到腳步聲,梁意玉撐著床榻,艱難地半抬起了身子,虛弱無力地喚道:「井漪,扶我...下床走走吧。」


    腳步聲逐漸逼近,薄紗簾被一隻纖細修長,瓷玉般的手給掀了開來。


    見到那隻手,梁意玉赫然瞪大了眼睛,一句「你是何人」尚未問出口,就被全然暴露在她麵前的那張臉給驚到了。


    「梁、梁殊清...?」梁意玉驚駭不已,又在下一秒否決了自己的猜想,「不,你絕對不可能是梁殊清....你是欒薑?!」


    欒薑環視一周,隨意地往旁邊一椅子上坐了下去,姿態閑懶慵適,語氣似驚詫:「三年了娘娘竟還沒死,當真是叫我驚訝極了。」


    「你...」梁意玉麵帶恨意地看著他,咬牙切齒,「你果真是那個賤人的好兒子!」


    『啪——』


    極有分量的一巴掌。


    打得梁意玉的右臉迅速地就紅脹了起來。


    欒薑拿出軟帕輕輕地擦拭著手心,連指縫也毫不放過,好像碰到了十分骯髒的東西似的,他站在床邊,自上而下冷睨著梁意玉,「憑你也配提我父親?」


    本就虛弱不堪的梁意玉被這一巴掌打的竟有些喘不上來氣,她癱軟在榻上,緊盯著欒薑的那張臉,仿佛恨不得張口狠狠咬爛眼前之人的那張臉才甘心,為什麽這麽像,為什麽?!


    欒薑撫著自己的眉眼,勾唇,笑意不入眼:「我很像我的父親,對嗎?」


    梁殊清這個名字簡直背負了梁意玉此生最為強烈的恨意。


    她剛想答是,目光卻追隨著欒薑的指尖在移動,他分明有著和梁殊清一樣柔軟的五官,眉眼卻生得清雋又冷冽,倒是像極了欒呈慕......


    梁意玉驀然瞪大眼睛,死死地盯著的欒薑,也許準確點來說,她隻是在盯著欒薑的眉眼。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梁意玉不想相信她的猜測,可是欒薑的眉眼隻要有心之人多加觀察,就足以發現那眉眼究竟像極了何人。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有了最佳答案。


    為何當年欒呈慕不再執意梁殊清去了哪裏,而是夜夜去往盛王府;為何會在安平大將軍受皇後旨意去徹查盛王府時,欒呈慕才會那般不安和惶恐,甚至不顧病體之身,快馬奔去了盛王府;為何會為盛王府被血洗一事而提劍弒母;又為何會將貌似梁殊清的七皇子寵到三國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原來這一切都隻是因為王府裏住著的人是梁殊清,從頭到尾都隻有他一人。


    懷孕...


    男人懷孕...


    梁意玉死死地摳著床榻,忽然瘋癲似的大笑不止,邊笑邊咳,好像要將五髒六腑都給咳了出來一般。


    爹啊爹,你可真是我的好父親啊。


    將心上人日日夜夜放在身邊的滋味如何?讓自己的親生女兒毫不知情地叫他老師的滋味如何?讓髮妻至死不知的滋味又如何?


    難怪她有時候會覺得梁殊清的五官隱約像極了她死去的老師。


    原來啊,原來他們本就是一家人。


    梁浦,你在外風流瀟灑,男女不忌,甚至將情人帶回了家中,那她娘親算什麽呢?她又算什麽呢?


    回看這半生,梁意玉突然覺得自己活得就像個天大的笑話,到頭來竟什麽也沒有得到。


    梁意玉笑出了情緒不明的眼淚,她伏在床榻旁,重重地咳嗽了起來,有血絲爬上了她的嘴角。


    欒薑就在一旁站著,始終沒有出聲。


    忽而,梁意玉抬頭看他,笑了起來:「七皇子,不,也許再過不久你該是西欒的陛下了。你那般聰慧,為何明知我向欒呈慕下了藥,卻還敢孤身前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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