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下的船上,陸昭忙完一切再次回到沈清瑤休息的船艙時,已經月上中宵,小姑娘還維持著他出去時的那個姿勢,睡得正沉。


    隻是她睡得並不安穩,眉頭擰著,嘴唇也發白,像是夢到了什麽不好的事情,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


    陸昭走近她,坐在床邊握住她的小手,睡夢中的沈清瑤條件反射的握緊了他,陸昭這時才發現,哪怕她的手一直藏在被子下麵,也還是涼的。


    陸昭心裏一緊,越發覺得,尋找孔林的事情一定要再快些,隻要找到了,哪怕是用綁的,也要將這個藏頭露尾的神醫綁到瑤瑤麵前來。


    ……


    沈清瑤確實在做一個不那麽好的夢。


    沈清瑤十歲以前,身體的抵抗力遠比現在還差,三天兩頭的生病對她來說就像家常便飯一樣平常,偏生那時候的沈清瑤是個一刻都閑不住的性子,來了京城認識了陸昭以後,更喜歡往外跑了。


    有時是央著沈玉書帶她出去,有時是自己偷偷溜出去。


    夢裏的這一次,就是她自己溜出去的其中一回。


    因為溜得次數多了,膽子漸漸大了,這次她連最最親近的翠翹都沒帶著。


    半大個孩子,身上衣著華貴招搖,半點不懂得掩飾。小小的清瑤獨自一人在街上晃蕩的時候,很快被一些藏在街頭巷尾的小混混盯上,一路尾隨著,然後將毫無知覺的小女孩騙到了一個死胡同裏。等這些人麵露凶光的圍上來時,小清瑤才明白大事不妙。


    夢裏的沈清瑤嚇壞了,她想跑,卻怎麽也跑不過常年流竄在這裏,身形靈活又熟悉地形的這夥人,想呼救,卻無一人能聽見。


    她漸漸沒了力氣,也有些喘不過氣來,胸口過快的心跳在提醒她,她心疾犯了。


    沈清瑤慘白著一張臉去摸腰間裝藥的錦囊,卻發現那東西在慌忙逃跑的過程中已經不知何時被她遺落了,翠翹不在身邊,她已經沒有備用的藥丸了。


    她有點絕望,背靠著巷子裏粗礫的土牆,意識越來越模糊,那些壞人離得越來越近了,她要死了嗎。小清瑤想著……


    她軟軟的跌坐到地上,疲憊的閉上眼睛,聽見許多腳步聲越來越近,但她等了很久,惡人卻沒有如想像的那樣衝上來。幾聲慘叫過後一陣寂靜,沈清瑤睜開迷濛的雙眼。


    一個纖細的影子逆光而來。


    他穿著月白的衣衫,明明個子還沒有長到那些壞人那麽高,卻偏偏就是將他們都打倒了。


    那人一靠近,有一股好聞的清冷香氣。


    是她的陸昭哥哥來了……


    夢裏夢外的沈清瑤頓時都放鬆下來,放任自己栽進陸昭懷裏,紛紛墜入了更深的黑暗……


    第45章 瑤瑤別生哥哥的氣了好不……


    「陸昭哥哥, 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訴我阿娘啊……」小清瑤被陸昭抱在懷裏,她緊張的抓著陸昭的袖子, 髒兮兮的小手在他月白的衣服上留下好多深淺不一的爪印,看得身邊的小廝一陣心驚肉跳。


    人人都知道, 小世子最是愛潔,平日裏隨便碰點什麽灰塵都能皺著眉不快好半天, 哪能忍受這樣的汙漬在身上?


    卻見小陸昭眼神都沒往袖子上放一個, 他冷著臉, 已經頗具長大之後站在雲端俯視眾人的睥睨之姿。一個眼神嚇退了想要上前來接過小清瑤的僕人, 他依舊沒有說話。


    小清瑤嚇壞了, 她帶著哭腔:「陸昭哥哥你不要不理我嘛……我已經知道錯了。若是,若是再被阿娘知道了, 她定要罰我的,以後就更不會許我出府了……」她哽咽一下, 碩大的淚珠就掉了下來,明明剛剛才死裏逃生, 卻還在惦記著下一次往外跑。


    小陸昭有些生氣, 怎麽能這麽不知保護自己!他麵無表情的抬手幫她擦掉眼淚,說了救下她以後的第一句話:「本就不該再放你出府了!再偷跑出來,若出了什麽事我也來不及救你的話, 怎麽辦?!」


    他的聲音已然帶上了責備, 小清瑤哭聲一滯, 紅著鼻子愣了一瞬,眼淚越發忍不住,也越發覺得委屈。


    她才不是貪玩,也不是故意想亂跑的, 她出門隻是想找她的陸昭哥哥玩啊!可是明明是陸昭哥哥自己不在家等她,她才會被那些說要給她帶路的人騙,明明陸昭哥哥也有錯,為什麽要罵她!


    小清瑤哭得更大聲更難過了,好幾次差點背過氣去。


    小陸昭看她這樣,再大的火氣也沒了,心疼得不行,想著她剛剛才被嚇了這麽一遭,人又不舒服,自己這麽責備她確實不對。於是隻好放軟了語氣趕緊哄她:「好了好了,瑤瑤別哭了,是哥哥不好哥哥沒有要說你,哥哥答應你,不會告訴你阿娘好不好?」


    可小清瑤已經聽不進去他在說什麽了,依舊哭得撕心裂肺。小小的陸昭沒了辦法,隻得趕緊將人暗中帶回了國公府細細安撫。


    又見她一身漂亮的小裙子已經摔得滿是泥水,怕她真的被家人責怪,也不敢叫人走漏了風聲。又隻能親自偷偷摸摸的再溜出去了一趟,小心翼翼的為她買了一套嶄新的衣裙換上……


    做夢的沈清瑤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著,一直因為擔心受怕而擰著的眉頭終於鬆開了,露出一個會心的笑來,她想,兩個小朋友還挺可愛。


    夢外,陸昭見她呼吸平穩下來,自己也輕輕笑笑,將人又往懷裏攬了攬。


    而夢裏,當晚小清瑤被沈玉書從國公府接回了家,白天發生的事情陸昭果真誰也沒提,瞞了下來。本以為這事就算完了,誰知小清瑤到家後不久,沈府就急匆匆的滿城找了好幾次大夫,她病得太嚴重了,沈母守在她床前哭了一夜,小陸昭得知,也是一夜沒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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