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那天在浴室昏倒以後, 身邊的一切好像都變得不尋常起來。


    他焦躁地啃著食指的指節。


    「你們好, 我是你們的新班主任。」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池菽發現講台上不知何時站了一個帶著金絲眼睛的男人。


    「我叫黎嶼。」


    池菽聽見男人這樣自我介紹。


    是重名嗎?池菽看著男人在黑板上留下的蒼勁有力的字體, 那兩個字看起來便攻擊性十足, 同男人斯文的外表毫不相稱。


    似乎是注意到池菽的眼神正放在他的身上,對方忽然朝他笑了一下,臉上冷淡的表情一下子消減了下去。


    第一次被老師這樣溫柔對待的池菽不由愣神了一下,傻乎乎地舉起手揮了揮。


    大約是覺得他的行動有些好笑,講台上的老師推了推眼睛,朝他彎了彎眼睛。


    做完自我介紹,對方似乎也沒有開始上課的意思,緩緩掃視了班級一圈,池菽發現凡是對方視線掃過的地方,同學們全都低下了頭,不敢和他對視。


    「今天這節不上課。」


    見到這些人懼怕的表情,老師似乎是很滿意,挑起唇角,指尖點了點講台桌上的屏幕。


    「我們來講一講霸淩的危害。」


    雖然老師還在笑著,但是池菽卻感覺對方好像有些生氣。


    說是將校園霸淩,對方真的一板一眼地對著課件念了半個多小時,池菽不由有些昏昏欲睡。


    腦袋一點一點,眼神不小心瞄到一旁的同學時,他才發現事情好像有些不大對頭,除了他以外所有的人都正襟危坐地挺直脊背坐在椅子上。


    表情嚴肅,似乎聽得很認真,他扭頭看了一眼後麵,往常鬧騰的那些人今天安靜地出奇,認認真真地聽著講台上的班主任念著無聊的照本宣科的課件。


    原本犯困有些癱軟下來的池菽不由地也直起身體,心跳似乎越來越快了,在這樣詭異的氣氛又煎熬了十幾分鍾。


    台上的男人終於停止了自己的講話。


    他不知道從哪裏拉了一個椅子過來,半翹著二郎腿坐了下去,「相信大家已經明白校園霸淩的危害了吧。」


    對方笑眯眯地看向教室裏的眾人。


    「明白了!」整齊劃一的聲音從教室裏響了起來。


    池菽被嚇得一抖,注意到這一點的黎嶼頓時不悅地掃視了一眼講台下的眾人,眉心堆疊起幾絲淡淡的褶皺。


    「小聲點。」


    台下的同學們馬上噓聲,不敢再說話。


    「所以現在大家可以向被自己欺負過的同學道歉了。」上方的男人拍了拍手。


    挑起嘴角看向下麵的那些人。


    池菽還沒反應過來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一大群人紛紛衝到了他的麵前爭先恐後地道歉,那樣子像是被什麽恐怖的東西在追趕一樣。


    「沒……沒事。」


    池菽稍微往後靠了一些,臉頰有些泛紅,心裏卻莫名湧起一股難言的愉悅感。


    這樣的場景其實他從前偷偷的幻想過,那些欺負他的人在在學校裏像他道歉。


    但是他明白那隻是他的幻想,從沒想過這樣的幻想居然是真的可以被實現的。


    整整一個課間,池菽被那些道歉的包圍著,直到下一次的上課鈴響起,道歉的人才依依不捨地離去。


    一手促成這一切的人這時候早已經離開了,池菽隻來得及看到對方的背影。


    心髒還在劇烈地跳動著,他有些無法平靜地趴在桌子上。


    晶瑩的淚珠慢吞吞地塗在了袖子在,留下幾滴淡淡的水漬。


    池菽坐起來的時候還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大家都低著頭在看課本,才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今天一天班級裏的那些人都安靜極了,看他的眼神依舊帶著滿滿的畏懼。


    他試圖厚著臉皮和這些人搭話,可惜的是看到他的人基本都早早地避開了,一下課他身邊的人便遠遠離開,不願意留在他的周圍。


    這樣詭異地氣氛一直持續到了放學。


    整整一天,他也沒有找到一個同學可以問話。


    放學鈴一響黎嶼照例向昨天一樣站在門口等他。


    「池池。」高大少年略顯興奮地捏了一下他的臉。


    「中午給你送的飯好好吃了嗎?」


    「吃了。」池菽眨了眨眼睛,想起中午對方托人送來的加餐,忽然踮起腳小聲地朝對方嘟囔,下次能不能不要帶老母雞湯了。


    池菽為難地皺起眉頭,那個湯的味道雖然不差,但是池菽總覺得帶著點淡淡的不知名的腥味,他喝起來有些難受。


    「好。」高大少年揉了一下他的腦袋。


    「明天換一個湯。」


    今天回到家的時候,原本早應該坐在飯桌前開始用餐的池爸池媽以及弟弟,居然都立在客廳。


    池媽媽聒噪的哭聲不停地在客廳裏迴蕩。


    「你以後不許再和那些人廝混了,那些人的家境那裏是咱們家可以比得,你要是出了點什麽事該怎麽辦!」


    池弟弟翻了個白眼,靠在牆上不講話,看到池菽走進來,朝他投來好奇的眼神,他不大客氣地瞪了一眼,「滾!」


    池爸爸有些不悅地皺了一下眉,狠狠瞪了池弟弟一眼,「你怎麽和哥哥說話的,你是不是忘記我和你說過的,討厭人不要擺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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