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飯飽之後,也該告別上了路。


    龐籍心裏不舍,可又存著幾分期冀,萬一不久之後便又能相見呢?此番離別,各自奔向大好前程啊。


    「君實,慢走啊。」龐籍一幫人站在府門口,瞧見司馬光把張儒秀送上了車,自己往這邊看了幾眼,又邁步上了車。


    臨走前,張儒秀仍是同出嫁那日一般,掀開了車簾,往後望著。


    龐籍站在前麵,身邊是自家夫人,身後是龐之道與二姐,再往後則是小娘外室與一眾僕從。


    二姐依舊朝她這邊望著,目送她遠去,一如當年送她入夫家。


    隔著老遠,張儒秀也能瞧見二姐的淚淌了下來,隨即又被絹巾給趕緊抹了去。


    散席時,張儒秀感慨頗多,難免紅了鼻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抽著氣。二姐細聲哄著她,末了,還給她留了一句話。


    「去叭,往前都是路,去走罷。」二姐如是說。


    馬車轆轆走遠後,瞥下來的身影漸漸模糊,叫人看不大清。


    張儒秀放了車簾,嘆著相聚難,別離易。


    她心裏難受著,抬頭一看,原來司馬光也皺著眉頭,默不作聲地嘆氣。


    車裏兩人都一臉憂愁,張儒秀驀地就覺著有幾分好笑。


    「怎麽了?看你一臉幽怨模樣。」張儒秀湊到司馬光麵前,忽閃忽閃著眼睛,滿臉好奇。


    「隻是覺著自己實在是愚笨罷了。」司馬光說道,話裏滿是無奈。


    「放在席上,之道見解獨到,叫我佩服。又驀地想到,他從小便是旁人口中的聰明伶俐的孩子,學得快,過目不忘,偏偏觀察細微獨到。與他一比,我就是那個背書要背百八十遍才能勉強記住幾個字的愚笨孩子了。之道往後定是走得更遠更高,我就……」司馬光說罷,又嘆著氣。


    「你哪裏愚笨了?」張儒秀滿心不解地問道。


    見司馬光仍幽怨著,張儒秀靈活地竄到他懷裏去,扯著人的衣襟,緊緊相貼。


    「我才不管旁人如何。在我心裏,你永遠是最好的。」


    作者有話說:


    周日正文完,番外大概有十幾章,感謝訂閱~


    第107章 正文完


    這話說的頗為直白, 叫司馬光聽罷都愣了一下。


    「你可千萬別想這些有的沒的事。二姐夫他生性聰慧,可在我看來,這樣的性子難免剛極必折。再說, 你從小也不是愚笨的孩子啊。你學得慢, 可那些本事學的踏實,學的深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性子,沒必要與人想比。」


    馬車一路走得顛簸, 也叫張儒秀的這些話盪到了司馬光心裏。


    他與龐之道是經年好友, 年少時一起住在汴京城裏求學,常常在一起探討學問。龐之道確實聰明, 甚至可以輕而易舉地舉一反三地板正看待問題。


    龐之道常常能想到旁人根本想不到的那些地方去, 偏生這些地方還都能叫他深挖出什麽思想來。


    而司馬光,常常是埋首苦讀許久,才能把書本上那些晦澀不堪的話給盡數研磨下去。


    「我隻是覺著,之道兄前途無量,日後若是繼續幹下去, 定能升到官家身邊去。倒不是嫉妒, 我把之道看成自家兄長, 也視他為好友,自然希望他步步高升。」司馬光嘆著, 話裏滿是糾結,「每每相比, 便覺著我的前路望不到頭, 瀰漫著大霧。我好似總在旁人的引領之下去選擇要走哪一條路,從未真正自己做過什麽選擇。」


    張儒秀聽罷, 便知他的心結所在。


    守孝四年, 早叫司馬光脫離的官場, 居於鄉野之中,望見的盡是鄉間田陌,盡是樸實厚道。官場上的那些爾虞我詐也好,明爭暗鬥也罷,處在其中,每時每刻都警醒著自己,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而司馬光,在正當年輕之時,卻老老實實地穿上了麻服,把自己關在一間小屋裏,埋首苦讀。正在曾經那些伸手可撈得的官場風雲,如今卻覺著陌生不堪的恐懼感,才叫司馬光如此不安,如此彷徨。


    往常新官上任前,他是不會同現今這般焦慮的。


    「你怎會覺著你不會成為那位步步高升的官呢?」張儒秀貼在他耳旁,輕聲說著,「你信得過我麽?」


    司馬光點頭,卻對這話不解。


    不過未等他出聲詢問,張儒秀又補了句:「信我就好。你要相信我看人的眼光。我說你日後能直升館閣,你就能進去。我說你日後能為一朝宰相,你就能……」


    話還未說完,便被司馬光給捂住了嘴。


    「這話可不能亂說。」司馬光聲音低沉,夾著幾分慌亂。


    張儒秀見他難得失態,十分乖巧地點了點頭。


    瞧她這幅模樣,司馬光才鬆了口氣,把手放了下來。


    誰知他的手剛剛抽離開來,便被張儒秀給牽了住。


    「不要著急,萬事到頭都講究個細水長流。慢慢磨,定能瞧見方向。」張儒秀笑道,一麵安慰著司馬光。


    「那就慢慢等罷。」司馬光應著話,隻把張儒秀的手牽得更緊。


    十二月初三,司馬光同張儒秀來到了汴京。


    寶元元年他們曾在汴京城待過一段時日,如今再來,瞧見榆柳與曲橋,難免多生感慨。


    九州橋那片依舊繁華,東華門外士子來來往往,偶爾朝皇城望去,留下一陣嘆息。


    龍津橋之上,隻比寶元年間多建了幾座小亭。橋下湖麵之上,行過小舟,緩緩朝前駛著,隨它通到哪條河道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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