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聽著這一番高深的話,笑道:「你才多大啊?在咱們一家裏,還是個長不大的小娘子呢。不用想這麽多,往後隻會越走路越好,不是麽?」


    張儒秀聽罷,噯了聲。


    嫂嫂一番勸慰,見人還是那般憂愁模樣,開口道:「罷了罷了,我在這兒說也沒用。我說一萬句,指不定還不頂二哥一句有用呢!」


    說來也湊巧,嫂嫂話音剛落,便瞥見司馬光從書房走了出去。見人正往張儒秀這邊看,便趕忙揮手示意叫人過來。


    張儒秀正沉在自己的心思裏,哪裏顧得上身後一番風波。故而待她發覺有些時候沒聽見嫂嫂再開口說話時,轉身一看,司馬光居然站在她身旁,也學著她,抬頭望著天。


    而嫂嫂,早已沒了身影,不知去何處了。


    「你來了怎麽不說一聲?」張儒秀拍著胸膛,似是驀地被嚇到一般,此刻又後怕起來。


    司馬光輕笑,回道:「我見你看得認真,也不忍心打擾你。再說些什麽天涼回屋暖手去的話你也不聽,到頭來還嫌我煩。索性乖乖閉了嘴,就這麽陪著你也好。」


    「我哪兒有你說的這般嬌慣?」張儒秀歪頭,輕輕靠在司馬光臂膀邊上,長籲了口氣。


    「怎麽了?是有心事麽?」司馬光長臂一揮,便把人攬到了自己懷裏,給人擋著涼風。


    張儒秀說沒事,自己一時想不開罷了。她無意把先前同嫂嫂說過的那套話再重複一遍,便開口問著旁的事,不給司馬光半分思考的機會。


    「官家那邊許是早知你要出仕了罷,約莫不出三天,調令就能傳到家裏。」她道。


    司馬光點頭說是,「隻是不知,朝廷要我把調到何處去?這四年我都待在家,遙想當年為官,倒覺著香做了場夢一般。為官時錦衣玉食,處處被人捧著。爹娘走後,見了人生百態,才覺先前有爹娘庇佑是件幸事。」


    這話倒是叫張儒秀也憶起往事來。


    當年家舅走後,司馬家族那些親戚,全然像是變了人一般,肉眼可見地同司馬光疏離起來。


    丁憂的日子本就清苦,連著喪母喪父也足以叫人心痛。可那些親戚,除卻撐起精力在老人家出殯時勉強落淚哭著路,往後再不願同家裏有何來往。


    司馬池生前每月都會掏出一筆錢來,贈給老家鄉親老友。一麵是自己得勢,也想多關照些族人。一麵也是叫族人日後多幫襯些自家的孩子,叫人少走些彎路。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可那些鄉親可不管這理,司馬池一走,鄉親仗著他家裏沒了頂樑柱,可勁欺辱。冷眼不曾少,冷嘲熱諷更不必提。


    四年來,若非張儒秀憋著狠氣,連同家裏兩位哥與嫂嫂沆瀣一氣,支撐起家,那些鄉親不知要怎麽給他們使絆呢。


    先前司馬光本就對自家族人不抱期望,如今這事一出,心裏更是鬱悶。


    如今他再次提起,也叫張儒秀心裏來氣。


    「那些族人就仗著阿姑阿舅不在,可勁欺負你呢。善事半件沒做,倒是不吝嗇冷嘲熱諷,拿著旁人的痛處取笑。」


    「這也是常事。」司馬光隻將懷中人摟得更緊,說道:「正是因為看戲才是常事,那些困頓之際伸出援手的人才叫人感激。龐丈便是我要感激的人。」


    說到龐籍,張儒秀可就提了勁。


    龐籍與司馬光亦師亦友,在家舅走後的四年裏,愈發關照司馬光。哪怕二人之間隔著萬水千山,也是時常有書信來往。


    龐籍關照司馬光,如今司馬光丁憂罷,自然也要去看望人一番。


    「等調令下來後,不論如何,定要先去延州見見龐丈。龐丈一直照顧你,你可要好好報答才是。」張儒秀說道。


    司馬光點頭道自然應如此。這事無需多說,早成了板上釘釘的事。


    「趁此拜訪時機,我也能去見見二姐。」張儒秀說道,話裏盡是懷念。


    她這番話也提醒了司馬光。


    「是啊,之道也在龐丈身邊。我倆也許久沒見了。」司馬光嘆道。


    實在是太久了。


    四年,足以磨去人的一身傲骨,叫人愈發堅韌起來。


    隻是那些對親友的思念,卻隨著年歲翻篇愈發竄長起來,不曾褪過色。


    廿五,兩位哥的調令一前一後相繼傳來。


    司馬旦任饒州永平鑄錢監,司馬光則去滑州任簽書武成節度判官事。


    司馬旦沒旁的牽掛,調令一下來,直接去汴京銷假就好,之後到任饒州,按部就班。


    司馬光則不然。調令一下來,他同張儒秀早商量好,要先去延州見龐丈一家,之後再去銷假到任地方。


    調令一下來,一大家便要結束維持了四年的起居狀態。從此兩家分流,各走各的路,再聚就要得個清閑空了。


    兩小家一起扶持著走過了生活清貧的四年,此時驀地分開,自然滿是不舍。正巧一家人都收拾好了搬家的物件,行程也不著急,所幸今晚聚在一起再吃頓飯,明早再早起趕路走。


    這份提議無需明說,便成了默認要做的事。


    小宴不算奢靡,還照著居喪時的習慣,不過多上了幾道略帶油水的素菜,還難得搬了上一壇清酒,叫人盡興。


    畢竟剛脫下喪服,一家人也不敢逾矩,隻是抿著幾口酒,更多時候還是坐在一起閑聊,聊聊以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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