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轉過身,就被梅韶握住了手腕,「怎麽了,你不是要查鎮北侯嗎?住在他府上豈不是更便利些?」


    怕孟燁聽見,梅韶是湊過去說的,溫熱的氣息正繚繞著他的耳垂,白秉臣垂眸看著握住自己手腕的手指,正討好似地摩挲著自己的腕骨,抿抿唇沒有回答。


    「小侯爺?」一聲清冷的聲音打斷這曖昧的氣氛。


    從侯府走出個和孟燁一般年紀的少年,正好撞上門口亂糟糟地一團亂象,愣在當地。


    「勾月?你今日不是要早些去西市嗎?怎麽還沒出門?」孟燁丟下一旁僕從,順手接過他手中抱著的東西,撥開看了看,都是上好的香料。


    「隨便叫個小廝送來就是了,今日怎麽這麽大方,自己跑過來不怕店中跑了生意?」孟燁自顧自說著,沒有發現的赫連勾月的眼神落在白秉臣和梅韶的身轉了一圈,然後頓在了梅韶的臉上。


    「這......就是你說的要來的客人?」赫連勾月遲疑著開口,將「客人」兩個字咬得很重。


    「什麽客人?我和阿韶可是很早就認識了。」孟燁聞言抿了一下唇,欣喜的神色卻從他的眼中溢了出來。


    又是阿韶,叫得那樣親密,那好像是他們已經有了什麽似的。


    聞言,白秉臣的眸子略過一絲煩躁。


    「阿韶,還有......這位大人。」孟燁顯然沒有認出來白秉臣是誰,囫圇用了個代稱略過,他把赫連勾月往兩人麵前推了一把,介紹道:「這是赫連勾月,涼國香料商人,在燕州有一座製香坊。」


    白秉臣心中有些堵,可還是掛著笑抬頭準備打個招呼,卻在觸到赫連勾月的眼睛時怔住了。


    他有一雙純澈的碧色瞳孔,漂亮得像是春日水波,沒有一絲雜質。


    「你是......霧蘭人?」梅韶也注意道了他這雙眸子,隻有東海上的霧蘭人才會有這樣一雙碧色眼睛。


    少年不懂得掩藏自己的心思,在聽到「霧蘭」兩個字的時候,赫連勾月肉眼可見地頹靡了下去,他低下頭,那雙澄澈的眼睛頓時蓄上一層朦朧的傷感。


    「別......」孟燁立馬一時到他情緒不對,開口想要製止,卻觸到梅韶冷意的眸子,把沒說出口的話都咽了下去。


    「怎麽,又不是什麽通緝犯,連自己的母國都不敢承認?」梅韶微眯著眼睛,散發出威懾的氣焰,他和不少霧蘭人打過交道,他們奸詐又狡猾,憑著一雙看似純真的眼睛,做著騙人的交易。


    「阿韶,勾月他不是那種人。」孟燁急著替他剖白,他嘆了一口氣,剛要被原委說出來,就見赫連勾月原地呼了一口氣,抬起頭來直視著梅韶。


    「大人說的對,霧蘭是我的母國,隻是我從未在那裏生活過。」他眼中透露出一點堅強的意味來,將自己的過往揭開,「我的母親是霧蘭國人,被拐子拐到了涼國賣給我的父親,便有了我。」


    他扯開一個笑,輕聲道:「大人要是還懷疑我,可以去查衙門查人口造冊,我們通商之人在黎國官服都有登記造冊。」


    「這些是你要的香料,這幾樣是可以用來煨雞湯的,要是沒有別的事,我就先走了,店裏沒人看著。」他轉過身,告訴孟燁的這些東西的效用,便出了府。


    「勾月!你不在府上吃了?」孟燁朝著他大喊,卻沒有得到回應,便知他今日反常地說了這麽多話,一定是生氣了。


    平日裏,赫連勾月從不多話,他年紀不大,整個人卻是冷漠的,像親自過來送香料這樣的事,根本不可能在他身上發生。


    孟燁一時分辨不出他是在梅韶問了身份後變得反常,還是今日來就是個反常,正思量著,突然被梅韶揪住了耳朵。


    他重重地揪了一把孟燁的耳朵,責罵道:「你小子,什麽人都敢往家裏領,和這些綠眼睛的玩心眼,你還嫩了點。」


    孟燁吃痛地捂住耳朵,小聲辯解道:「勾月頂多算半個霧蘭人,不,連半個都沒有。」


    「以後少和他來往,聽到沒?」


    他意識到梅韶是在擔心自己,心中覺得歡喜,可偏偏他要自己提防好友,孟燁夾在苦惱和歡喜之間,連被梅韶關心的喜悅都沖淡了一半。


    「重錦,你不覺得......」見孟燁活蹦亂跳地去收拾客房,白秉臣才蹙著眉,問了半截子話出來。


    「怎麽?」


    「沒什麽。」觸到他的眼睛,白秉臣又把話咽了下去,心中湧動的情緒卻沒有停滯。


    難道隻有他覺得,這個赫連勾月有些像梅韶嗎?


    他們的眸色不同,氣質也不同,長得也不相像,可白秉臣第一直覺便感受到他們兩人相似的地方。


    他們都是有著深邃的眼睛和挺直的鼻樑,容貌上都是偏艷麗的,隻是赫連勾月更偏女相一點,要不是他有那雙幹淨透徹的眸子壓著,整個人又清冷得生人勿進的樣子,單看容色,已是艷冶得雌雄莫辨的美人。


    孟燁看著隻有十七八歲的模樣,心思卻深,養著這樣一個美人在府,又表現出對梅韶情義深重的樣子,白秉臣單是看著便覺得心中不快。


    他本不想留在侯府的,可是眼下的情況,要是梅韶被這個半大孩子騙了該怎麽辦?要是一個良人,梅韶喜歡也就罷了,可孟燁的樣子看著卻不像是個專情的。


    這麽想著,他便鬆了口,同意住在侯府中。


    車馬顛簸了一日,又被這些事攪擾著,白秉臣隱隱覺得倦意湧上,便自去房中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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