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蘇離他們一到,拉起保護網, 前前後後勘探許久, 到底是保護性發掘還是回填,都沒商討出個頭緒來, 就出了大事。


    冬日的夜晚總是來得更早一些。吃過了晚飯,外麵天色也就灰黑髮沉, 唯有村子裏的燈光, 透出一些亮堂的暖色來。


    蘇離的導師四十來歲, 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吃了飯, 似是有了些靈感, 打著手電就說還要去墓裏看看。


    蘇離的師兄趕緊放下了碗, 也說要和導師一起去。


    三個壯年男人走了, 隻有蘇離並另一個師弟,還有幾位師姐留在了村子裏。畢竟天色還是晚了,誰落了單,都讓人擔憂。一群人分成兩撥,互相有個照應,也能讓人安心一些。


    可誰知道,導師帶著兩個師兄一出去,直到睡前,都沒能回來。


    一開始是小師姐不安焦慮,總覺得人遲遲不回,是不是該去找一找。


    當時大家也沒在意。


    後來大師姐也開始擔憂起來,就給大師兄打了電話。電話裏大師兄聲音爽朗,笑著說沒什麽事情,就是有些事想請大家幫忙。


    大師姐茫然地轉達了這個話,另一個師弟湊過去問是什麽事,卻不知怎麽回事,就點開了擴音器。


    大師兄的聲音就清晰地傳了出來:「睡吧——」


    一屋子的人應聲而倒,唯有蘇離還能站著。


    「怎麽還有人醒著呢?」大師兄笑問,「你是誰?」


    蘇離拾起掉落的手機:「你把我老師和師兄怎麽了?」


    「哦?你的老師?」大師兄饒有興致地開口,「你一個妖怪,哪裏來的凡人老師?」


    蘇離按掉通訊,走出房間哼起了歌。


    屬於狐狸的歌總是奇妙一些,它出自蘇離之口,卻響進了人的心間。


    小村落裏的人都打著嗬欠滅了燈,上床頭挨著枕頭的一瞬間就昏睡了過去。蘇離拔腿就往墓群跑。


    跑到一半,就聽山上傳來了震耳的狼嘯聲。


    當時隔著手機,沒什麽感覺。現在靠近了,一聲狼嚎竟然讓蘇離感覺有些頭疼。


    論惑人,明明他們狐狸才是行家。蘇離冷哼一聲,不甘示弱幻化回原形,提步就上!


    不應該存在的狼群從山裏源源不斷的湧出,火紅的小狐狸身有六尾,與狼群戰做一團。


    一時間黑風四起,風折枯木,飛沙轉石。


    蘇離一見鬥不過,當即祭出狐玉求助。


    狐玉的功能,便是呼喚所有在山下的狐狸。可結果,狐玉一出,應召而來的隻有一個塗十二。


    這小狐狸崽子比他還小,塗山狐還不善爭鬥。招來簡直是給人加餐的。


    蘇離急得跳腳:「其他人呢!」


    「山下沒人啦!」塗十二連忙給他治傷。


    這兩年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下山的前輩人人都有事不在人間,山上的狐狸也不能自由的出世。如此一來,竟然隻剩下蘇離和塗十二兩個閑狐狸。


    蘇離一聽臉色驟變。他似乎想起來了現在是特殊事件,不由得咬緊了牙:「我掩護你,你快走!」


    「走什麽呀!你尾巴都要掉了!」塗十二也化回原形,「誰欺負你了?」


    飛沙驟然一停,狼群裏有一隻黑狼緩緩步出:「哦?塗山的小狐狸?你怎麽會來這裏。」


    「他是我朋友。」塗十二說,「你幹嘛欺負他呀?」


    黑狼呆了呆:「朋友?你一個塗山的狐狸,與它青丘的狐狸做朋友?」


    「不可以嗎!」蘇離齜牙咧嘴地罵,「我老師和師兄呢!」


    他不提這事,三個妖怪指不定還能圍爐夜話一番。一提這事,黑狼眼睛驟然一紅:「既是你老師與師兄,你也合該去陪他們。」


    黑風再卷,蘇離猛地膨大數倍,蓬鬆的尾巴直接蓋住了雪白的狐狸崽子,給它擋風。


    「這是你我二人之間的恩怨,你放小崽子走!」


    「既是你朋友,怎麽能不陪你?」


    黑狼陰惻惻地笑著,又退出了風外。


    塗十二在風裏咬著蘇離的尾巴尖,口齒不清地問:「怎麽辦呀?」


    「你就不該來!」蘇離道,「我想辦法把你送回去。」


    話音一落,黑風驟停。


    塗十二呆呆鬆開蘇離的尾巴:「你、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厲害了?」


    蘇離茫然四顧:「是我嗎?我言出法隨到這個程度了?」


    一個很輕的笑聲從樹林後傳來。


    不一會兒,一個頎長的身影擒著一頭黑狼走了出來。那黑狼變得很小,像是一個沒長大的狼崽,被人提溜著後脖子、垂頭喪氣的蜷著四肢哼唧。


    塗十二鼻尖一動:「沈老師……」


    「傻不愣登的。你就是小十二啊。」那個人說,「我可不是你沈老師。」


    塗十二皺了皺鼻子:「聞出來啦……你是沈老師的家人嗎?」


    「我?」那人慢慢靠近,「如果要算,我似乎可以算是他的老師。」


    月亮緩緩移來,照亮了來人的眉眼。


    他留著一頭及腰的長髮,似是出來得急了,隻用一根髮帶鬆鬆地挽在了腦後。一張臉,似筆墨精雕細琢出來的,眉梢眼角,每一處,都合一句恰到好處。


    他身穿一襲黑色的長袍,長袍下擺用銀線繡著漂亮的鶴翼。行走之間,衣擺上銀光流淌,似有鶴展翅欲飛。


    深林月下,就似月中來客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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