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劍回鞘,朝跪坐在地的少女伸出了一隻手。


    「剛才多有冒犯,抱歉。」


    修長清冷的指尖在黑暗中泛著淺淡的柔光,繡著金線的袍袖迤邐垂落。梅薇抬起手,將纖柔嬌嫩的手指搭進天使的掌心。


    他的手掌似玉石般清冷,梅薇的指尖輕輕顫慄了一下。


    「你隸屬於哪個修道院,」天使輕聲詢問,「我送你回去。」


    梅薇:!


    糟了,這該怎麽編啊!


    她靈機一動,答道:「我正打算前往聖城,參加聖女選拔。」


    天使微微頷首,「難怪你會經過這裏。」


    「恰好,我回聖城復命,與你同路。」拉她起身之後,他不著痕跡地將手抽回,「你為我治了傷,作為回報,這一路我會照顧你。」


    「太好了!」少女的臉上露出了由衷的喜悅,她上前一步,用雙手緊緊地拉住天使的手,「謝謝您,天使閣下!」


    天使長眉微蹙,似乎不太習慣這樣熱情的觸碰。


    就在他想要再次把手抽回的時候,她卻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可您剛剛也主動向我伸出了手,不是麽?」


    「這不一樣。」天使搖了搖頭,嗓音沉靜,「我隻是…想拉你一把。」


    「那我也要拉著您!」梅薇不由分說地拉住天使的手,從高台上一躍而下。


    高台和地麵之間還有一段距離,更何況下麵堆滿了橫七豎八的血族屍體。梅薇感覺到她剛準備跳下,後腰便被一隻修長有力的手緊緊環住。


    天使舒張羽翼,帶著她從屍骸之上飛過,落在了地下室入口的階梯前。


    直到雙腳落地,梅薇還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她飛起來了!


    渾身都輕飄飄的,脫離了引力的束縛,想去哪就去哪。


    如果有一天她自己也能飛就好啦。


    她才剛站穩,天使就把扶在她腰上的手收回。


    梅薇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旁邊的牆壁。這次倒不用再點蠟燭了,天使身上的微光便可以充當照明。


    一邊向上走,梅薇一邊開口搭話:「我叫梅薇,還不知道您的名字……」


    「阿塔納斯。」


    天使嗓音冷淡。


    梅薇點了點頭,「以後,我可以直接叫您的名字嗎?」


    「可以。」天使淡淡回答,「也不必用『您』來稱呼我,我們都是神的信徒,也終將歸於神的國度,在靈魂的層麵是平等的。」


    「好呀,阿塔納斯。」梅薇眼眸微彎。


    說話間,二人已行至階梯盡頭。離開地下室之前,阿塔納斯指尖聖光閃動,將身後的一切都淨化了。


    梅薇察覺時機合適,適當地表露出好奇,「您是專程降臨人間,淨化這裏的黑暗生物的嗎?」


    阿塔納斯嗓音平靜,「此地是血族始祖的古堡,吸血鬼們夜夜在此開設血宴,殘害了數不清的人類。」


    梅薇恍然,難怪她在古堡裏找不到食物,原來……


    天使繼續說道:「察覺到信仰的減少,我前來此地調查,沒想到低估了血族的數量,竟受了點傷。」


    一道閃電劃過夜空,透過殘損的落地窗格,照亮了天使蒼白絕美的容顏。


    他的外袍在包紮傷口時已被梅薇撕碎,冷白色的肌膚暴/露在陰冷潮濕的空氣中,仿若無生命的石像。


    梅薇脫下鬥篷,想要披到他身上,卻被他抓住了手腕,阻止了她的動作。


    梅薇不解,「可你會冷……」


    「不會。」天使搖了搖頭,聲音疏離清冷,「比起這個,你更該考慮你自己。」


    梅薇垂眸看去。


    她身上隻穿了一件白色的吊帶睡裙,還是熬夜猝死時的穿著。


    阿塔納斯隻看了一眼,便迅速移開視線,仿佛看見的不是少女纖細柔白的脖頸、線條分明的鎖骨、微微起伏的胸口,而是不可直視的禁忌。


    梅薇:……


    為了避免暴露身份,她現在也不可能把包裹裏的魔女套裝拿出來換上。


    於是,她試探地問:「這件鬥篷還算寬敞,我們也許可以一起披著?」


    聽到她的話,天使快步從她身邊離開。等到拉開足夠遠的距離,他才沉聲道:「我不需要。」


    天使現在看不到她的表情,梅薇沒掩飾眼底的笑意。他真的太可愛了,居然還要躲著她。


    她有什麽可怕的?


    她悄悄挪到天使身旁,伸出手輕扯了一下他僅剩的衣角。


    「可是,阿塔納斯,我好害怕……」少女嗓音輕柔,帶著驚魂未定的顫音,「這裏好冷。」


    阿塔納斯思索片刻,認為人類見到剛才血腥的場景,的確會產生「害怕」之類的情緒。


    而她又冷又怕,卻還要將自己的鬥篷給他穿。


    他冰藍色的眸底露出一抹憐憫,緩緩張開翅膀,從身後裹住了她單薄纖柔的肩膀。


    「如果冷的話,這樣……會暖和一些。」


    「謝謝你,阿塔納斯,」梅薇仰頭看著他,雙手交疊在胸口,眸中露出真摯的喜悅,「外麵雨大,今晚我們會在這裏留宿嗎?」說完,她柔軟的身體在翅膀中輕顫了一下。


    天使微微頷首,「好。」


    「我好怕做噩夢,」梅薇垂下濃密卷翹的長睫,「隻要閉上眼睛,眼前就會浮現出之前看到的景象,我真的好怕……若不是一直默念著神明的尊名,祈求著祂的保佑,又看到您就在黑暗的盡頭等待著我,我是無論如何都鼓不起勇氣走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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