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貴人到昭儀,我隻用了半年,對於我這樣的出身,已經是這二十幾年裏的頭一位。


    自打姑姑去世後,衛貴妃代管鳳印,後宮嬪妃皆對她恭敬,是按著敬皇後的禮數,日日天未亮便要去她的鳳寧宮請安。


    我自入宮的第一日便未去,皇帝知曉了也不過笑笑,隻說林貴人身子弱,吹不得早風。我這是在試探,要如何同皇帝相處,如此便知曉,皇帝想要的是一個不參與後宮任何勢力的女子。就如同君王在朝堂上總想要個孤臣,如此方能安心。


    這半年裏,我的名聲在後宮妃嬪裏壞得出了名,出言頂撞,目無尊卑,卻擋不住皇上一再晉升我:的位分。


    我從未想過,在我被冊封昭儀的這一日,培恆回來了。


    躲了我半年的十二公主來到我的寢殿,吞吞吐吐地求我,晚上皇上設的接風宴,能不能不去。


    第6章


    「本宮為何不能去?」我問十二公主。


    「我並未想過你會入宮,皇兄若是知曉你成了父皇的妃嬪,會瘋了的。」十二公主的聲音裏帶著顫抖。


    「成了他父皇的妃嬪他會瘋,那麽成了紈絝的妾室便不會,」我覺得可笑,「 是怕本宮阻了皇.上封他爵位吧,不會。本宮與他已經緣盡,各謀各的前程,不相幹。


    送走十二公主後,我喚來阿苑替我梳妝,按著禮法,若無皇.上的口諭,我這樣的位分是去不得接風宴的。


    驀地想起兒時同培恆相遇,也是在這樣的日子裏。那時衛將軍自邊關凱旋,皇帝設了接風宴,培恆是皇子中唯一個去不得的,十二公主擔憂他做傻事,拉了我去尋他。


    心口突然憋悶,我起身想要出去吹吹風,不知不覺便走去了西南角的湖心亭。那一日,便是在此處尋到的培恆,他一個人望著湖心亭,麵上看不出悲喜。


    「林昭儀。」身後有人喚我,我回過神,微怔了一下。


    一別近四年,想來邊疆大漠的風沙磨人,那個白嫩憂鬱的少年,如今皮膚黑了一層,眼神裏也裝著讓人看不懂的情緒。


    我有些慌張,一瞬間對他的怨恨消似乎散了,隻想知道這些年他都過得怎麽樣。


    培恆往前一步,我不自覺地往後退,右腳踩空,整個人要倒入湖中,被培恆一把拉住。


    「九皇子,」我匆忙推開培恆,抬眼望了望阿苑,阿苑將宮人引到了拐角的路口,想來這丫頭的心的確是向著我的。


    「攀上了父皇,便是連故人都不相認了,」培恆的聲音陰沉,不似往日少年獨有的溫柔。


    「九皇子,此處人多嘴雜,」我勉強笑了笑,「還望九皇子講話前三思,戰場廝殺四年掙得的功名,莫要因為一時口舌,而打了折扣。


    「是我唐突了,」培恆的目光有一瞬間變得十分陰狠,隨即便轉身離開了。


    接風宴辦得盛大,文武百官皆被邀,我看見父親和嫡姐也入了席。培恆換了一身深藍宮裝,聽得皇帝讚賞了幾句,又拜禮謝恩,這酒宴便開始了。


    將將吃了一杯酒,阿苑伏在我的耳邊,悄悄告訴我父親送了東西,此刻在我的寢殿。我抬眼看了一眼父親的席位,果然不知何時,席位已經空了。


    父親的麵色陰沉,放在桌上的是一隻錦盒,我示意阿苑打開,裏麵的東西卻嚇得阿苑跌坐在了地上。是一根手指,我隻覺一口氣喘不上來,是憤恨,手指上的戒指我識得,那是阿娘戴了十多年的戒指。


    我努力讓自己的手不要顫抖,吩咐阿苑去守好門。我合上錦盒,問父親想要什麽。


    「周家在助九皇子拿兵權,你阻了此事,隻要九皇子封不得將,」父親望著我,「 你阿娘無虞。」


    「你若再動本宮阿娘一根頭髮,」我攥了手掌,「 現下本宮奈何不得你,但終有一日。」


    「終有一日?」父親扼住了我的脖頸,「庶出之女坐到這個位分已經頂了天,沒有家族扶持,縱你再得寵也無用。好好替林家辦事,林家許你一個妃位。若是生了二心,你阿娘少的可就不止一根手指。」


    阿苑在父親走後匆忙進來扶住已經癱坐在地.上的我,我看著阿苑,這個宮人是我入宮時內務安排與我的,今日她瞧見的都是我最大的秘密。


    「你入宮多久了?」我問阿苑。


    「奴婢三歲便被買入宮中,如此算,該有十四年了,」阿苑許是看出我對她的懷疑,立刻跪了下來,頭垂得很低,「 在這宮裏,奴才同主子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娘娘且將心放在肚子裏。


    「丞相心狠手辣,你看見的不僅僅是本宮的秘密,還有他的秘密,便是本宮不在意,他,也會斬草除根,」我扶起阿苑,「便好好替本宮做事,本宮才護得住你。」


    「奴婢從來都是娘娘的人,」阿苑低垂著頭,「娘娘,該回宴席了。」


    然我未能回得宴席,因為在半途,我撞上了一身酒氣的培恆。想來是喝了不少,他醉眼迷離地一把抓住我,喃喃喚我阿細。


    第7章


    「九皇子,你喝多了,」我想要甩開他。


    「阿細,你為何不等我回來?」培恆抓住我臂膀的手愈加用力。


    「九皇子,」我無奈,「周太傅家的小姐今日也在席中,那才是你的良人。」


    「你是為了此事在生氣嗎?」稖恆醉的厲害,講出的話有些含糊,卻帶著一絲委屈,「是為了救我阿妹的權宜之計啊,我同你寫了信解釋的,怕你不信還將平安囊一併托阿妹帶了去,你是在怨我沒有親自去與你解釋嗎?軍情告急,早一日打下,便能早一日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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