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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憔悴的宛兒頭發淩亂不堪,混合滿臉的細細汗滴,楚楚可憐,反而增添了一種獨特的嫵媚,她每天把不同的藥材混雜一起,嚐試著每一種的可能,趙烈所中之毒天下並沒有藥方,隻能靠經驗不斷摸,她惟有每天咬牙把煨好的藥湯不停地喂到趙烈口中,哪怕有一絲機會也不放棄。


    趙烈似乎變成了一個藥罐子和實驗品,每天拚命吃下不同的藥物,不過短短幾天,世間所有的藥材幾乎都吃了一遍,嘔吐,昏迷,發燒,出汗,翻滾,他每天就這樣不停痛苦而清晰地感受著人間百味。


    很奇怪,就是每天短暫的清醒時刻,那些傷感的往事和經曆還是會反複地浮現趙烈麵前,不停地跳動,無法掙脫,於是他清醒時刻,利用堅強毅力匯聚體內的奇妙真氣,每次凝聚內力都疼得渾身直冒冷汗,就連臉上的血管也暴露,“突突”地劇烈跳動,拚命讓體內冷熱兩股氣流不斷和毒傷抗爭,直到由於極度的疼痛暈了過去才停歇。


    宛兒也驚訝於趙烈超強的堅韌意誌,無論麵對什麽痛苦,他都會強忍傷痛,含笑凝望她,笑對人生,完全不顧那些豆大的冷汗如雨般嘩啦滴落。


    宛兒偶然山神廟附近發現了一處沸騰溫泉,於是每天把不同的藥材泡沸騰的水中,然後吃力地背著趙烈放裏麵,希望可以用滾燙的藥水來驅除他體內的毒素,趙烈很快開始了慘烈的蒸煮日子,整個人都散發出濃厚的藥香,每天皮膚都被燙得通紅,數日過後,不但堆積如山的藥材被用光,就連宛兒每天從附近山林辛苦挖來的鮮草藥也用光了,而趙烈身上的毒素依然沒有絲毫減輕,如果不是他本身體質超強,普通人遭受如此反複“摧殘折磨”,也許早就一命嗚呼了。


    宛兒每天看著趙烈她眼皮下劇烈嘔吐,翻滾,經常疼得生生暈倒過去,她的心仿佛滴血,但沒有選擇,隻能一次次把精心配好的藥方給他服下,然後凝望他痛苦不堪的表情,含淚用綿軟小手緊緊握住他的大手,她的眼淚都已經流光,極度疲憊憔悴,神情恍惚,每夜都靜靜陪他身邊,看著他,恨不得分擔他身上的所有痛苦,根本不曾入睡。


    絕望之下的宛兒決定冒險以毒攻毒,嬌小柔媚的她硬著頭皮設法抓了很多毒蛇,蠍子之類的毒物回來,對付這些普通毒蟲的毒素對於精通醫術的宛兒是小菜一碟,她含淚先準備好各種解藥,咬牙讓趙烈開始接受各種毒物的咬噬,然後很快服下宛兒早準備好的各種解藥,於是趙烈又嚐了人世間的許多毒物咬噬後毒發的痛苦。


    日子一天天過去,趙烈身子卻越來越虛弱,身體便如同幽微的燭火,地亂顫,頑強地不願意熄滅,就連頭上原本烏黑閃亮的長發也開始失去光澤,各種希奇古怪的毒素似乎勉強抑製住了體內那致命毒傷的蔓延,傷口終於不再潰爛,開始愈合,但後背依然留下了大片漆黑的皮膚,這種世間無藥可解的毒雖然不再蔓延,但還是無法徹底排除,依然牢牢殘留他體內。


    趙烈依靠異常堅韌的神經,終於可以站起來自由行走了,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隻是感覺體內空蕩蕩的,仿佛什麽都沒有,長發不再飄逸,而是充滿一種死神的光芒,那些毒物的毒素或多或少都會殘留極少部分體內,讓他幾乎無法運行體內真氣,稍一運氣,全身經脈猛烈絞痛,連站都站不起來。


    宛兒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藥物或毒物阻止了這種可怕毒素的侵蝕,因為這些天她用了太多的藥物和毒物,如果時光倒流,她也無法再次做到,早就忘記了藥物毒物的份量順序,這些天她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不惜一切阻止趙烈的死亡。


    宛兒明白無法凝聚內力對於趙烈意味著什麽,淒然哭泣道:“趙大哥,我沒用,這種毒世間真的無藥可解,我用所有的辦法不過也隻能阻止毒素的擴展,還害得你每天受了痛苦折磨。”


    趙烈溫柔地把嬌小嫵媚的宛兒摟懷中,微笑道:“宛兒,你不要傷心,體內殘留的毒素總有一天會徹底消失,我現終於可以站起來了,可以拉著你的小手林中漫步,這是很愜意的事情,你看周圍萬物充滿生機,綠意盎然,如果靜心聆聽,你可以聽到風把成熟的果實從樹枝上搖落下來“嘩啦啦,嘩啦啦”的聲音,草叢裏,遊手好閑的野豬從洞裏出來,身上還殘留著酣睡的氣息,懶懶地走著,發出哼唧的聲音,縮頭縮腦地尋找藏起的食物,鬆樹上,幾隻鬆鼠快樂地跳躍,一邊將撿到的果實埋林間隱秘的地方,生命是美好的,也是充滿陽光的,你看清晨的陽光已經透過枝條射了進來,你好好休息一下,這些天你根本沒有合過眼睛。”


    宛兒柔順躺趙烈寬厚的胸膛中,沐浴著溫暖的秋日,連日擔憂焦慮不安的心終於慢慢寧靜,緊緊靠著他寬厚的胸膛,他充滿磁性的柔和話語中沉沉睡去。


    趙烈含笑凝望酣睡的宛兒,她的眼圈都是熬黑了,良久,小心把疲憊不堪的宛兒輕輕放柔軟的草堆上,起身仔細環視這座伴隨他多日的山神廟,這些天他神智混亂,無力而冗長,大部分時間都是恍惚中和毒素搏殺,記憶中惟有那身體密密麻麻的經脈和神經中無的疼痛。


    趙烈凝神望著整齊放地麵的兩把空空的刀鞘,“無邊”刀鞘蒼涼簡陋,毫不起眼,刀柄黝黑沒有光澤,簡單實用,隱約透出一種悲涼,“冰心”刀鞘古樸精美,明顯烙印歲月的痕跡,刀柄如落網閑地讀一讀刻廟中石上的文字,懷抱一下暗紅色的柱子,凝望那座高達兩丈,雙目暴睜,威風凜凜的山神,趙烈握緊雙拳,指關節霹靂啪啦“咯咯”暴響,極度憤怒的目光與山神對視,讓那威猛山神也心驚膽戰,山神暴睜的雙目似乎也由於心寒而閉上。


    良久,趙烈漫步到那尊黑黝黝的孔夫子塑像麵前,靜靜站立,孔夫子塑像麵帶平淡笑容,似乎看透世間紅塵,從一個凡人被推到聖人的境界,毀譽就無休止,積存了太多的紛爭,像所有的生物那樣,被環境決定了生存的方式,他的心寧靜許多,憤怒可以增加勇氣和力量,但很多時候光憑借憤怒是不行的,江湖險惡,人心叵測,他靜靜地站立良久,臉上露出詭異笑容,淡淡凝視同樣微笑的孔夫子塑像,負手而立,悠然自得,似乎忘記了一切。


    趙烈後幹脆門口長滿綠油油苔鮮的石階上坐下來,凝望湛藍的天幕那飛鳥拍翅而過的奇異景象,幾十年的生命如一隻巨大的沙漏,時日一刻不停地銷蝕著它的能量,曾經的過客,時候到了,潮水不可阻攔地湧了上來,世間又一次濕潤和飽滿,種子潮濕中滋養著,待時光伸長,萌芽抽葉,徐徐綻露,他閉上雙眼輕聲道:“刀中長恨,傷心千裏江南,舊時月色,算幾番照我?綠楊巷陌秋風起,邊城一片離。馬嘶漸遠,人歸甚處?戍樓吹角。情懷正惡,蓑草寒煙淡薄。似當時晚花行樂,想如今翠凋紅落。歎芳草萋萋千裏。天涯江湖情失,仗刀臨風,晚來還卷,一簾秋霽東風,將恨與閑花俱謝,惟有笑看人生。”空闊荒涼的山神廟中,到處彌漫著秋天悲傷的滋味。


    趙烈含笑對睡醒的嬌媚宛兒道:“實想讓你多睡一會,但此處不太安全,估計此刻江湖中無數人想取我的項上人頭,我們必須快離開這裏。”宛兒含嬌輕揉朦朧睡眼,添嫵媚,她心疼道:“趙大哥,你還沒有痊愈,而且無法凝聚內力,如果遇到江湖人,那可如何是好,我怪我以前不好好練武,不能保護你,以後我一定要苦心習武。”


    趙烈淡淡道:“該來的總是會來的,逃避也不是辦法,就算是躲這密林深處也會被發現,我從來沒有怕過什麽,我們走吧,記住把我的刀鞘用布包好帶身上,今天陽光很好,我想和你走燦爛的陽光中。”虛弱的趙烈拉著宛兒柔軟滑膩的小手漫步清晨樹林中,秋天的清晨,林子裏彌漫著令人心碎的光芒,影子的顏色也由原來的雪白慢慢地變得金黃,陽光開始逐漸密集起來,小溪流淌的聲音是歡樂的,燦爛嫵媚的笑容又恢複到宛兒嫵媚的麵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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