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應對她的隻有簡姑姑,皇後與賢妃離開之後, 直至入夜都沒有過來看一眼。


    穆清清陪穆盈盈留在宮中宿夜,隻不過簡姑姑給她換了分開的院子。問及原因,隻說是五小姐心思敏感,想一個人好好冷靜。


    穆清清沒有多問,她知道穆盈盈並不想見自己。其實就是見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麵對穆盈盈。


    如果沒有趙弈的開導,她無法想像現在應該如何度過這段等待的煎熬。也許她會被良心譴責折磨到崩潰, 也許會被兔死狐悲的情緒渲染到無法入睡。


    穆清清臨窗望月,雖然現在也被白天發生的點點滴滴困擾得無法入睡。


    白天發生的事很大程度上呼應了書中內容, 可又出現許多截然不同的地方。可以肯定的是吳三小姐的確在金荷榭設下陷阱, 打算對誰下催情藥。但這個計劃卻在施行過程中出現出奇不意的偏差,原本應該被下藥的太子換成了五皇子,原本應該趕到金荷榭的吳三小姐變成了穆盈盈。


    假設吳三小姐是因為她的阻攔沒能去成金荷榭,那原本不該出現在金荷榭的五皇子會不會也是因為誰的原因去了那裏?


    這個可能性不是沒有,但如果真有什麽人把五皇子引去金荷榭, 那這個人肯定也是事先知曉了吳三小姐的計劃……


    明知吳三小姐的打算, 卻把五皇子給引去金荷榭。假如沒有她在山石圃園誤打誤撞截下吳三小姐, 毫不知情的吳三小姐一旦進入金荷榭, 下場就是現在的穆盈盈。


    雖然並不贊同吳三小姐的作為,可螳螂捕蟬卻渾然不知黃雀在後, 這種感覺屬實令人感到不寒而慄。


    穆清清正苦惱是否應該去提醒吳三小姐, 房門傳出響敲的聲音。推門一見, 素麗的簡姑姑挑燈照來:「二小姐可歇下了?」


    「還沒呢。」簡姑姑是鳳宮主事, 能使得動她的隻有鳳宮之主, 「可是姑母有事吩咐?」


    簡姑姑莞爾:「今日事多, 夜裏娘娘睡不安穩,邀您飲酒賞月呢。」


    穆清清心中一動,應聲回屋去披了件外衫,隨她往中庭走。


    來時宮廊四角絹燈恍恍,皇後靜坐涼亭,披著星月,透出一絲不顯見的病白。兩旁宮婢想為她添衫,被她搖頭拒絕了:「清清來了,過來坐。」


    穆清清順著她招手的動作在旁邊位置落座,捂上皇後微涼的手背:「這裏風大,姑母還是添衣吧?」


    「沒事,這酒帶勁,多喝兩杯身子就能熱起來。」


    皇後往她麵前推小酒盞的動作一頓:「忘了問你能不能喝酒了,能喝嗎?」


    穆清清聽她說酒帶勁正犯怵,可她有心想與皇後說點私己話,硬著頭皮應了:「一兩杯還是沒有問題的。」


    皇後樂嗬嗬地命人斟酒:「沒事,這酒入口甘甜,且不容易醉。你就是真醉了也不必擔心,姑母自會著人送你回去。」


    穆清清捧著酒盞小小碰一口,發現確實不是那種特別烈的味道,入口之時味蕾還能品出淡淡果甜,這才就著桌上的酒菜慢慢喝完一杯。


    酒盞見底,皇後命人重新續上。穆清清沒有立刻去碰,忍不住說一句:「飲酒傷身,姑母當多注意身體。」


    「你怎麽跟弈兒一個樣,見了我就愛叨我的身體?」皇後摸摸臉,她的病情不顯,平日也格外注意讓人掖著瞞著,就連太子都不怎麽察覺。卻不知為何趙弈見天領著太醫給她請脈,仿佛一眼洞穿了她的謊言。


    如今就連穆清清,好似也發現了一般。


    若是隻看臉色,穆清清當然不能夠看出什麽端倪。可她看過那捲預示著每個人命運的天書,書裏的皇後身體在這時候已經頻頻出現不適之感,再過兩年就連最為高明的醫官都隻能嘆一聲藥石無靈。


    「別這麽看著我,我也隻有偶爾小酌一杯。」皇後淡笑,「一個人喝酒過於寡淡,從前淳寧未嫁駙馬,還能時不時過來陪我喝幾杯。如今這宮裏也沒什麽人能陪我喝酒,趁你今日宿在宮裏,有你相伴姑母才能破格多喝幾杯。」


    聞言,穆清清也不好推辭,端起酒盞又喝下去。


    兩杯下肚,一股暖流貫通四肢,驅散了幾分夜裏的涼意,也驅散了白天壓抑心中無法道出的那份寒意。


    借著幾分酒意,穆清清的膽子也壯大一些:「姑母什麽時候發現金荷榭的事與吳三小姐有關的?」


    皇後好脾氣道:「我隻是從你的反應猜出幾分。宮中人事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麽密不透風,順著思路往下查,並不難發現端倪。」


    穆清清悶聲問:「那您打算怎麽處置這件事?」


    見她並沒有不識趣地逼問怎麽處置吳三小姐,皇後露出滿意之色:「吳三小姐我已派人送回長安侯府,此女私德有虧,縱然對太子有情,依我看卻是配不上太子的。但長安侯欠下這個人情,就算不能賞一門合宜的親事,想必也不敢忘恩負義。」


    穆清清恍然,難怪書裏的吳三小姐能夠這麽順利地成為太子側妃。倘若宮中人事並非密不透風,順著思路就能查出端倪,皇後又豈會猜不透吳三小姐的算計?恐怕就算不是順水推舟,這裏麵也定有皇後的推波助瀾。


    穆清清麵色灰暗,被皇後看在眼裏:「不能替盈盈還以公道,你是否怨怪姑母?」


    看來簡姑姑已經把白天的對話告訴皇後了,可話已至此,她想要公道隻怕是求不來的。穆清清搖頭:「我沒有怨怪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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