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地界,天幕上兩道七彩霞光如流星一般劃過,在雲天間拉出兩道長長的雲氣。


    無名峰上幾人看在眼裏,除了那個青袍男子,其他幾人都是皺了皺眉,窮奇微微搖頭,目光閃爍著冷光,道:“正道中的這些年輕弟子,資質無不是萬中無一,出類拔萃,比起我們那些後輩,強得太多了,我們就這樣放任他們回去麽?”


    青袍男子負手而立,淡然一笑,緩緩道:“留下他們又有什麽意義,再說,洛天衣也在,你有把握留下他們麽。”


    窮奇窒了一下,心道我們幾個當然沒把握留下他們,但若你出手情況自然又不同了,他抬眼看著眼前男子背影,山風吹來,男子一身青袍舞在風中,仿佛一陣風吹來便會乘風歸去,雲霧索繞在他身邊,渾身上下仿佛都是說不出的絕塵逸氣。


    窮奇盯著他,猶豫了片刻,還是道:“眼下正是削弱玄門實力的大好時機,玄門如今元氣大傷,若是再沒了這群年輕人,未來百年間任他如何翻轉騰挪,諒也翻不出什麽風浪來。”


    他的話落下,身旁幽嬋也不禁點頭認同,朱唇輕啟,道:“二哥說的沒錯,宗主就不怕放虎歸山麽。”


    青袍男子笑了笑,似乎並不在意這個問題,他目光眺望著對麵山頂處繚繞的雲霧,眼中神采如夢似幻,嘴角帶著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道:“你們不覺得這個世間太安逸了麽?無論是玄門,還是我們蠻荒。”


    他身後幾人怔了一下,窮奇和幽嬋兩人對望了一下,嘴角微動,欲言又止,終究暗歎一聲,縱使他們追隨招搖無道多年,可對這個男子的心思,卻從來也沒有看透過。


    倒是一直沉默著的青鸞,看著天邊雲海翻湧合攏,早已遠去隻餘下兩點依稀可見的光影,目光閃動,忽然道:“不得不承認,正道這些年來,還真是苦心栽培年輕人了,這群年輕弟子,個個都手握重寶,道行精湛更是遠超常人,尤其蜀山那個馭下九霄神雷的女孩,我早年曾與她有過一麵之緣,那個時候她還不過是一個丹道未成的少女,沒想這短短不到十年間,她的修行道行竟精進到這個地步,實在駭人聽聞。”


    幽嬋秀眉一挑,似乎想起什麽,笑道:“七妹這麽一說,我倒是記起當年公主回到招搖山也曾提過這事,似乎也因為受了這女孩刺激的緣故,修行也一下子用心多了。”


    青鸞目光中閃過一絲異色,輕聲低語道:“就怕她銳氣太強,過於執著,反而不妙,而且那女孩天賦異稟,雖說公主也不輸於她,但她手上終究拿著一柄九天神兵啊……”


    說到這裏,她微微一歎,沒有再說下去,幽嬋和窮奇心中亦是一凜,他們自是知道九天神兵這等無上神物的存在意味著什麽,雖說修行修仙者,本身的修行道行才是關鍵,但除非你修為高到不用憑借外物也足以睥睨眾人的地步,否則法寶對任何修行人來說,都是至關重要不可或缺的,玄門在這一方麵得天獨厚,遠遠不是他們蠻荒所能比擬的,雖說蠻荒中亦有不少仙家至寶遺留下來,但那也是落到一小部分人手上,那些人往往不是一方梟雄,便是宗門山主,哪裏輪得到蠻荒年輕一輩的弟子有這等機緣。


    隻是,任他們誰也沒想到,蜀山除了鎮妖劍,竟然還有這樣一柄九天神兵存在,而且又落到一個絲毫不遜色於前人的天縱奇才手上。


    窮奇臉上忽然一陣陰晴不定,似乎又想起了當年某個膽大包天,碧芒如龍的白衣身影來,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左臂衣衫,目光陰冷卻帶著莫名敬意恨意,長出了一口氣,這隻被那柄神劍所斬去的一臂,傷口至今仍殘留著一絲劍氣,不時赤赤發痛,這麽多年來他想盡辦法也沒有辦法根除這隱疾,左臂也因而一直沒有接上,否則以他上古靈種的血脈,區區再生之力又豈在話下。


    青袍男子敏銳地察覺出他的異樣來,看著窮奇的神情,彷佛還沉浸在回憶之中,隱隱間甚至有些向往之意,不禁歎息一聲,能讓這個桀驁難馴的蠻荒妖祖又敬又恨耿耿於懷的人物,沒能一見,也實是遺憾,他搖頭道:“可惜我當年要事纏身不在蠻荒,沒能會一會那個蜀山長門,否則窮奇兄你也不會……”


    窮奇回過神來,強笑一聲,道:“說來也是丟臉的事,當年我自視過高目中無人,沒想卻遇上那個比我還要桀驁的家夥,當時我又帶著各方各派的人把他堵在狐岐山山門前,本以為必勝無疑,沒想那人棋高一著,仗著那把鎮妖神劍生生殺出重圍,你們沒有親眼所見,是絕對想象不到那個場麵的……嘖嘖,嘖嘖,唉!不得不承認,真是英雄了得,那樣的對手沒能活到現在,可惜,可幸!”


    他搖頭長出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下去,但言下之意,卻是不勝唏噓,大有平生大遺之意,這也是青鸞幾人這麽多年來第一次看到這個從不心思外露的男子現出這樣的神態來。


    看到招搖無道臉上似有意猶未盡的神色,青鸞猶豫了一下,道:“其實,我當時也在場……”


    窮奇身子一震,吃了一驚,道:“什麽,七妹你那個時候也在那裏?”


    招搖無道和幽嬋也是微感意外的向她看去。


    青鸞點了點頭,淡淡道:“當時我有事找大姐商量,正好經過那裏,看到二哥向他出手……”說到這裏,她頓了一下,目光向窮奇看去。


    窮奇苦笑一聲,道:“都過了那麽久,二哥也不怕丟不丟臉的了,當時我是暗算他在先,可我還是失算了,知道他劍訣道術很厲害,卻沒想到他竟然厲害的那樣的地步,就算身重奇毒,氣窮力竭,他竟一言不發,隻長笑不已,反手斷我一臂,繼而衝進人潮中縱橫廝殺好一陣子,大笑間以劍氣為筆,在狐岐山山壁上留下一行大字,揚長而去。”


    青袍男子目光微動,臉上亦有一絲驚佩之意,饒有興致道:“不愧是蜀山長門,果然厲害,我也好久沒去過西南狐岐那邊,不知他留下什麽字了?”


    窮奇露出一絲苦澀笑意,嘴角動了動,竟是難以啟齒,半晌也沒有說出來。


    青鸞默默看著他,歎了一口氣,接過他的話頭,道:“蜀山蕭遙,斬妖於此。”


    聽到這句話,便是幽嬋一向平靜從容的神色,也不禁突然變色,又驚又怒道:“什麽?”


    要知道,所謂妖族,也不過是世人對蠻荒一族的說法,在蠻荒中,可是甚少有人會那般稱呼自己,甚至覺得這名字帶著莫名恥辱之意,說起來,正道中人在他們眼中,又何嚐不是“妖”呢?


    就連招搖無道亦是一時啞然,但片刻後卻是失笑起來,連聲歎道:“好,好,果然是一代狂驕,想不到正道中還有如此人物,難怪會讓人如此耿耿於懷!”


    隨即不禁又看了青鸞一眼,搖了搖頭,道:“但我還是不明,當時青鸞也在,而且各族門眾無數,窮奇兄雖元氣大傷,但那人也不見得好的哪裏去,他這樣居然也能殺的出去?”


    青鸞和窮奇臉色微變,對望了一眼,都能看出對方眼中閃爍著的苦澀之意。


    微風吹來,輕紗飄動,沉默了片刻,青鸞靜靜道:“當時他仗劍殺出去,但能看出生機也幾乎斷絕,在場的各方人馬,嘴上罵得厲害,但心裏對此人都是驚佩之極,誰不想留下這樣的人物,隻是追到青丘穀的時候,誰都沒想到,大姐竟出手救了那個人。”


    招搖無道微微一怔,好一會後長長出了口氣,笑道:“原來是她出麵,難怪沒有人敢在狐岐山亂闖放肆。”


    他似乎想到了什麽,淡淡道:“我多年沒過問蠻荒中事,但也曾聽過九尾她的事……那個男子原來是他。”說著,他不禁又歎了口氣,點了點頭,深感認同道:“世間便是有這等出色男兒,才令狐族自古以來,便一直深深眷戀著人世啊。”


    幽嬋靜靜地看著他,不由得隱隱觸動心思,目光閃爍,複雜分明,心中暗暗念道,要說出色,你招搖無道又何曾遜色於世間任何一個絕世人物?


    沉默了一會,窮奇忽然想起什麽,沉聲道:“說起來,月前從蠻荒中倒是傳出了九尾回來的消息……”


    幽嬋和青鸞怔了一下,臉上頓時動容,這些日子來他們一直都待在這裏觀望著巫帝和正道的事,是以對蠻荒中發生的事也不在意,但窮奇打理宗內事務多年,既然說得出來,那就表明確有其事。


    幽嬋不禁失聲道:“怎麽可能,當年大姐被蜀山那個老家夥打入鎖妖塔一事,整個蠻荒都無人不為之震驚,自古以來,我從來沒聽過有人能從鎖妖塔出來的。”


    輕紗之後,青鸞一雙眸子亦亮了起來,顯然從來心湖平靜不驚的她,也為這事感到驚喜交加。


    ※※※


    道個歉,昨天生日,被朋友拉出去慶祝了,本來寧靜也不想去的,抗不過朋友的一番好意,嗯,又長大一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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