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大山森林中,十多人的身影,在古拙參天的樹林和荒草叢生的荊棘中穿行著,正是冰嵐雲閣,昆侖,蜀山一眾人。


    冰憐星手握著冰魄龍皇劍,走在最前頭,原本蟄伏在十萬大山中的妖魔怪鬼,也不知是不是全部出去肆虐人間,一路披荊斬棘,除了偶爾有一些不長眼的妖獸襲擊,竟走得有些出乎意料的順暢。


    與在妖潮中殺出重圍相比,至少在眾人眼中,這傳說中的窮山惡水之地,顯得意外的安寧,冰嵐雲閣中,除了殿主冰憐星,大弟子冰蘭,冰靈兒,以及一直沉默寡言的冰薇,其他的弟子都讓冰憐星給吩咐駕馭七彩玲瓏舟在南疆地界一帶巡視戒備,順便找尋有沒有在妖潮之下幸存的百姓,對此安排,蜀山、昆侖這群年輕人自是沒有什麽意見,雖然此番隨著冰憐星而來的弟子,大多都是冰嵐雲閣中優秀的弟子,但修行道行能比得上他們這些人的,卻是沒有多少個,而誰也知道,前往十萬大山這等世間絕地,道行不足者,便是去再多人也沒有用。


    十萬大山的凶名,世間無人不知,他們這些玄門弟子自然也是自小耳濡目染,盡管早有心理準備,但此刻真正踏入這個人間凶地之中,還是不免有幾分草木皆兵的驚悚感,便是眾年輕人裏一向玩世不恭的寧歸邪,也是緊握著斬紅塵,凝神警惕四周,沒有半分鬆懈。


    幾天的路程,翻過無數大山深林,一行人也逐漸深入十萬大山之中,朝前方黑暗深處那道依舊衝霄而起的純淨光柱之地慢慢靠近。


    越深入這個自古妖魔輩出的地方,周圍陰寒鬱結之氣也愈來愈是濃烈,眾人越發小心戒備,但直到他們已遠遠可以望見那道光柱所在的大山,竟也沒有遭到任何的危險與伏擊,這滿山遍野幾如鬼域一般的地方,竟然安靜的不可思議,別說沒有凶惡妖物邪靈,便是自從進入十萬大山之後偶爾遇到的毒蟲猛獸,竟然也蹤影全無。


    蜀山幾人走在隊伍的最後麵,腳步踩在荒涼而古老岩地上的聲音,在呼嘯不停的陰風中迅速被淹沒了,越是深入,周圍凜冽的陰風就越是強勁,大山森林中千萬年風霜下來所積聚的那股陰森寒氣,更越是冰冷刺骨,幾乎可以將人身血肉都冰冷成冰塊,若非眾人有真元罡氣護體,換作尋常修士,被這股可怕的透骨寒氣一侵,恐怕不發狂,也得落下難以根除的病根。


    陰暗潮濕的道路蜿蜒曲折,仿佛永無止境的向前延伸著,借著手上法寶的光輝,也隻能照見身前並不遠的地方,而周圍更遠處,都是那片沉寂的黑暗,也不知那裏是懸崖絕壁,還是猙獰死地,其中可有妖魔的眼眸,在靜靜凝視著這群闖入者?


    四周一片死寂,隻有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在幽暗中輕輕響著。


    這等詭異的平靜,實在讓人心中發寒,寧歸邪一揮斬紅塵,狠狠把四周擋路的荒草蔓藤摧毀,終於忍不住對身旁的林煊煩躁道:“我原來還想著轟轟烈烈殺進來的,哪想到這傳說中的凶地竟是如此光景,難不成這十萬大山的妖物,都被林辰那小子給殺了不成……”


    他的聲音並不大,但在這幽深的環境中,卻是顯得甚是突兀,眾人聽到他的話,都是微微一怔,心思各異。


    前頭昆侖那幾人,忽然傳來了一聲冷哼,不消分辨,也知道是那個雲天風的聲音,在場之人大多都是心思通明的人,蜀山的人能猜出那個比他們先來一步的人是那個蜀山逆子,又如何能瞞得過他們的耳目,不過初入十萬大山那時,入口那處遍地堆積的各種妖獸怪物慢慢腐化的屍骸,實在太讓人震駭了,用屍骨堆積如山來形容都不過分,什麽時候起,曾經那個倔強不可一世的男子的修行道行竟突飛猛進到這樣一個高深莫測的地步,那裏甚至有許多體形巨大的屍骨,比小山還要高大,顯然是妖行高深世間罕見的大妖,但便是曾經凶殘不可一世的妖獸,也隻是靜靜地躺在那個修羅地獄一樣的地方,等待著腐爛。


    僅僅是一劍,就讓成千上萬的妖物斃命,這份修為,便是他們這些玄門中出類拔萃的年輕人看來,也幾乎不是高強,而是可怖了,在場除了那位星月神殿殿主,以及那個一路過來手中神劍還未出鞘過的蜀山天驕,恐怕也沒有人可以做到,便是驕傲如慕容龍幽,寧歸邪也自歎不如。


    聽到寧歸邪的話,林煊苦笑一聲,道:“我怎麽知道。”


    寧歸邪咬牙切齒道:“可惡,別讓我看到那家夥,從六脈會武起,什麽風頭都讓他出了,這火憋得我難受。”


    林煊搖了搖頭,這一路過來,他對這師弟的性情也算熟悉,自是知道他一向言不由衷,當下笑了一聲,並不說話。


    一旁的明筱倩目光橫來,白了寧歸邪一眼,笑嘻嘻道:“切,瞧你說的好聽,聽說當時你連劍葬也施展了出來,還不是給師弟他揍得昏了過去。”


    寧歸邪頓時跳了起來,怒道:“這什麽話,要不是我,那家夥早就……”說到這裏,想起林辰當時那仿佛走火入魔的事,除了他似乎還沒有人知道,話語忽止,瞪了這位師妹一眼,轉頭對林煊氣憤道:“林師兄,當時你就怎麽不讓這丫頭吃點苦頭。”


    林煊怔了一下,似是想起當年的事,搖頭一笑,沒有多說什麽,倒是明筱倩臉上有幾分歉意,吐了吐舌頭,對林煊道:“師兄,那次是我太任性了,真對不住。”


    六脈會武最後與林煊那場比試,她求勝心切強行催動玄霜仙劍的威力,受到了反噬,若非林煊發現得早,挨了她一劍把玄霜震飛,恐怕她就不是輕傷那麽簡單了,是以這個一向嬌蠻的忘塵峰小師姐,盡管贏了那場比賽,可對林煊這位為人行事素來坦蕩的離戈峰師兄卻也是一個服字。


    一旁的燕若雪沒好氣地拍了一下妹妹的腦袋,不滿道:“你這丫頭,這個時候才想起跟師兄道歉。”


    林煊微微一笑,道:“師妹也是無心之失,事情都過了那麽久了,還提來幹什麽。”


    聽到林煊如此輕描淡寫就把這事掀過去,明筱倩更覺歉意,她也知道,林煊挨了她那一劍,可是足足休養了半年才恢複過來,這位師兄的修養當真讓人敬佩,也難怪他在蜀山中受到如此多同門子弟的推崇。


    倒是寧歸邪似是仍在明筱倩話中當年被林辰打昏這事感到大失麵子,在一旁喋喋不休道:“林辰那小子是作弊,作弊你知道不,要不是凰師妹把太初……”


    正說著,忽覺身後一道清冷的目光看來,頓時打了個激靈,低低嘀咕一聲,自認晦氣,誰讓這幾個師姐師妹似乎都是不好惹主?


    就在這個蜀山破門子把滿腔鬱悶發泄在路上那些荊棘荒草上之時,忽聽一陣清脆鈴聲傳來,接著一把怯生生卻甚是悅耳的聲音響起――


    “這位蜀山師兄,請問你剛才口中的意思,可是說路上那些妖物,都是辰,林大哥斬殺的?”


    寧歸邪怔了一下,抬頭看去,正是冰嵐雲閣那位清麗脫俗的紫衫少女,不知何時放慢了腳步,落到他們一行人跟前,不僅是寧歸邪,就連陸雨晴幾人也望了過來,甚是意外,這位冰嵐雲閣的少女,一路雖然與他們蜀山的人沒有什麽交集,但冰靈兒的名字,他們卻不陌生,早在當年昆侖盛會,這位所向披靡,最後惜敗於凰冰璃劍下的冰嵐雲閣女孩兒,便足以讓任何人記住她的名字,更何況一路過來,冰靈兒馭著那條金鈴長索奇異法寶,在妖潮中變幻無窮,來去自若的英姿,也讓眾人早已對她印象深刻。


    “林大哥?”寧歸邪呆了一下,隨即醒悟,疑惑道:“你認識林辰?”


    冰靈兒點了點頭,看到眾人的目光都看來,臉上浮現淡淡紅暈,隱約幾分羞澀,道:“林大哥是我們冰嵐雲閣的客卿。”


    “還有這樣的事?”寧歸邪吃了一驚,就是身邊林煊,陸雨晴等人,也感到甚是驚詫,連凰冰璃也看了過來,而早已知情的燕若雪和明筱倩,此刻也不禁對望一眼,眼中也有幾分異色,聽這位少女的語氣,似是與林辰甚是熟悉,這倒是沒有聽他提及過。


    聽得寧歸邪信誓旦旦抱怨無數說那斬妖之人,十之八九便是林辰後,這個冰嵐雲閣的天才少女顯得甚是開心,甜甜地衝眾人笑了一下,有意無意地與凰冰璃對望一眼,便走回前頭。


    林辰竟與冰嵐雲閣有這樣的關係,顯然讓眾人有些茫然,寧歸邪苦笑一聲,麵色有些複雜,道:“那家夥,真不知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陸雨晴也罕見的同意了他的話,恨恨道:“這小子,連我這姐姐都瞞得苦了,冰璃,你說是不是。”


    凰冰璃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這個清冷女子注視了冰靈兒的背影片刻,移開了目光,不知為何,青雲大殿上師父對她說的那番話,忽然浮上心頭。


    她慢慢抬頭,向天仰望,那一片無垠青冥上,連雲濤也是一片黯淡無光,仿佛仍殘留著幾分煞人戾氣,其他人或許察覺不出,但在那個屍骸遍地的地方,她手上的太初神劍,竟是顯出前所未有的躁動,仿佛還有幾分忌憚,如通靈般一陣低呤,讓身為純陽仙寶、九天神兵的古劍太初如此躁動不安,他手中拿的,到底是什麽?


    正想著,忽聽遠處傳來一陣激流飛蕩的聲音,凰冰璃微微一怔,這樣的流水聲她並不陌生,正是那懸崖瀑布飛流之聲。


    眾人也發現這樣的異狀,微微一怔後,加快了腳步,終於在又走過一段崎嶇路段的時候,眼前光線突然一亮,在一片群山環繞之中,依稀可見一處陰森黑暗的部落古跡,就在眼前,遠遠看去,隻見得那群山中最高的一處絕壁中,竟有一條大氣磅礴的瀑布飛流直下,在其下的那個深潭上泛起白茫茫的一片驚天水霧,便是在黯淡的天光下,也顯得甚為壯觀。


    “這是什麽地方?”眾人一陣驚愕,顯然沒想到這十萬大山中,竟也有一處如此鍾靈的天地所在。


    最前頭的冰憐星目光在那些先前於之前荒村所見大有異同之處的奇異建築之上停了一會,沉默了片刻,道:“應該是一處蠻荒異族的部落之地,我們過去看看,我觀此地煞氣甚重,你們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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