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兒,跟大家說一聲,我們在這裏休息一下,再繼續趕路,前方不遠處就是十萬大山之地了。”


    七彩玲瓏舟在經過一處荒廢的村落時,冰憐星看著眼前門下弟子的臉色,淡淡說了一聲。


    冰靈兒點了點頭,半晌過後,兩首七彩玲瓏舟村落中在一處空地上落下,眾人隨之下船,顯然這一路披靡而來,對誰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即便是四大正宗最出色的弟子,人人都是一臉疲憊之色。


    眾人自覺地分成三堆人,各自尋得一處地方休整。


    熊熊燃燒的柴火,在這四野無人的荒涼夜色下,幽幽升起,涼風吹來,星火四濺,映得每個人的身影,也似乎有些明滅不定。


    蜀山一行人中,凰冰璃,燕若雪幾個女孩兒獨自走到一旁小憩著,而薪火另一邊,林煊和聶陽正在低聲交談著,至於寧歸邪,才一下地,便不知跑到哪裏去了,這樣的平靜持續了一陣,明筱倩這天性活脫的女孩兒就忍不住東張西望,打量起這座荒廢的部落來,顯然對四周一棟棟一座座帶著濃鬱異土風味的房屋甚是好奇。


    一旁的燕若雪見狀,笑道:“倩兒,在看什麽呢?”


    明筱倩回頭好奇道:“姐姐,這裏原來是什麽地方啊?那些屋子怎麽奇怪,還有的築在大樹上的。”


    燕若雪微微沉吟,抬頭放眼望去,但見這條在十萬大山之下的村落,依山傍水,甚是清幽,原來村落中的人顯然早已逃難而去,但讓人驚詫的是,這村落在妖潮之下,竟還能保存得這麽完整,和一路過來所看到的那些早已被摧毀成一片廢墟的城鎮村落截然不同。


    荒天涼地,在這個地方,竟是出奇的安寧。


    “這裏應該是南疆土生土長的夷民部落,不屬中土範圍了。”燕若雪說道。


    一旁的陸雨晴聽到這話,也點了點頭,插話道:“所謂南疆,很久以前也有個別名,叫作苗疆,這片土地上的人,多是一些蠻族夷人,祭奉山神異靈,風俗與中土有異,但奇人異士卻是眾多,世世代代與中土接壤下來,一般外人不觸碰到他們的禁忌,倒是相處甚為和睦。”


    明筱倩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笑道:“難怪這裏保存得這麽完好,看來那些妖物也懂得兔子不吃窩邊草這個道理啊。”


    陸雨晴聽得這位師妹這番天真話語,一時有些失笑,但想了想,也覺有幾分道理,這些奇異部落世代生存在十萬大山之下,還能安然無恙,沒準與十萬大山所隔著的那片蠻荒大地上的人有些說不清的關係。


    這時,一陣得意的笑聲忽然從不遠處那座看似酒肆的房舍中傳來,接著一個身影從中走了出來,正是寧歸邪,隻是此刻這蜀山出名的破門子手臂上卻是掛滿了罐子壇子之類的東西,顯得有些滑稽,但看他臉上寶貝似的神色,也不知他找到了什麽好東西。


    林煊也回頭看著這位師弟,又好氣又好笑道:“歸邪,你還真是一刻也不消停啊。”自下蜀山前往梵音寺起,這一路並肩而戰下來,除了聶陽仍對當年六脈會武上的事耿耿於懷,年輕人心性,便是性情獨異的寧歸邪,也與大家漸漸熟悉起來,聽到林煊這話,寧歸邪打了個哈哈,笑容滿麵走了過來,把那些被竹繩樹藤圍牽著壇子放到地上,道:“這可是好東西啊。”


    說著,他一拍那些壇子上的封蠟,頓時一股芳香酒味撲麵而來,在場的人雙眼一亮,便是一旁靜息的凰冰璃,也忍不住回眸了一眼。


    林煊驚喜道:“好酒,這年份怕且也有百年了。”


    寧歸邪得意笑道:“那當然,我這酒饞可是自小就養出來的,就連禦劍閣那幾個老頭用法術藏起來的美酒,也被我找到,莫說這些酒壇藏在地窖中,便是掘地三尺也逃不過我的法眼。”


    聽著寧歸邪的話,似是想到禦劍閣那幾位長老吹胡子瞪眼的模樣,林煊一陣搖頭好笑,便是陸雨晴這幾個女孩兒也是一陣臉色古怪,忍俊不禁,蜀山清規嚴謹,一般弟子沒經允許都不得隨意下山,雖然沒有禁酒令一說,但尋常酒水也極為難得,隻是寧歸邪自小反叛,大錯不犯,小錯不斷,不知讓那四位掌管蜀山日常俗務的長老頭痛過多少次,誰讓這小子是寧世遠的獨子,便是他的娘親令狐靈芸,也是極其護短的主,就連掌管蜀山這代刑罰的聶慕楓,也拿這個小子沒辦法。


    在場的都是蜀山年輕一輩中最出眾的人,心底自然有著幾分驕傲,不過這一路下來,寧歸邪那柄奇刀斬紅塵大開大落,刀氣如龍,洶湧澎湃,大衍峰的“斬鬼驚雷劍訣”,到了他手上竟是變得如此聲勢浩大,比起當年六脈會武所見,顯然道行又精進了不少,讓他們也有幾分暗自心驚,更不要說昆侖和冰嵐雲閣那些年輕弟子了。


    看到寧歸邪變戲法一般又從乾坤戒中拿出一堆風幹的肉脯,在火上烤了烤,渾然不在意眾人有些異樣的目光,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這一下,便是燕若雪這幾個女子,也忍不住感到一陣饑腸轆轆,雖然她們早有著辟穀的修為,可畢竟是肉體凡胎,哪能真的長時間不飲不食,這一路廝殺下來,早已身心疲憊了。


    陸雨晴清咳幾聲,一雙明眸眼波流轉,悠悠道:“寧小子,好吃嗎?”


    “美酒當前,有什麽是不好吃的……”寧歸邪埋頭吃的那一個痛快,嘴裏含糊說了一聲。


    “既然好吃,還不給師姐拿幾份來!”陸雨晴見這家夥頭也不回,頓時柳眉一蹙,嗔怒喝了一聲,嚇得寧歸邪打了個激靈,差點沒嗆到,咳嗽了兩聲,一臉委屈地把乾坤戒扔了過去。


    說來奇怪,寧歸邪玩世不恭,偏生對這位才熟悉了幾個月,從來笑盈盈的師姐有著幾分懼意,尤其在一次不經意中提到柳月如後,對上這位師姐那雙似笑非笑的眸子,心中更是有種發虛的感覺。


    陸雨晴滿意地看了他一眼,隨即真元一動,打開那隻拋過來的乾坤戒,不由得一陣啞然,道:“好你個小子,居然藏了這麽多好東西,咦,居然還有丹藥,啊,竟然還是上品靈丹八味檀香散!難怪看你小子一路如此生猛……”一邊說著,一邊不忘從中拿出一些幹糧分給了旁邊燕若雪幾人。


    明筱倩見狀,也不禁撅了撅嘴,看著那個破門子,哼了一聲,道:“小氣鬼。”


    “那些丹藥可不是我的,是……”寧歸邪嘿嘿一笑,隨即想起什麽,話到一半止住了,裝作什麽都沒聽到一般,與林煊飲酒說笑起來,誰也沒有注意到一旁幾次欲言又止,一臉悻悻的聶陽,這位焚閻峰的驕子,最終哼了一聲,幹脆走到遠處坐下,目光卻是不時悄悄地往火堆對麵那個清冷如霜的女子看去。


    凰冰璃背負長劍,靜靜地站在那裏,衣裳徐徐飄動,也不知在想些什麽,那雙明眸清亮間,目光忽往寧歸邪身上看了一眼,似乎想看出什麽影子一般,但終於,還是移開了,默默地落到眼前劈裏啪啦作響的火光上。


    那一片在夜風下跳動起伏的火焰中,她如雪一般的肌膚臉腮間,隱隱映著淡淡的暈紅,有動人心魄的美麗,雖然一身血汙,卻絲毫掩蓋不住那份飄逸出塵的清麗。


    聶陽遠遠地看著這個自小起便仰望傾慕的女子,一時竟是怔怔呆住,望得癡了。


    “師妹,在想什麽呢?”一把溫柔的聲音,忽然在凰冰璃耳邊響起。


    凰冰璃微怔一下,卻是燕若雪一臉微笑,正看著她,不知為何,對上這位忘塵峰大師姐那雙柔光似水的眼眸,凰冰璃心神忽有幾分恍惚,明眸之中似有淡淡情懷,連聲音也似有著一絲飄忽:“沒什麽,我……”


    正說著,一陣腳步聲從前方傳來,凰冰璃默然看去,來人赫然是昆侖等人,隻是看到其中一個人的時候,臉色卻是登時冷了下來。


    寧歸邪,陸雨晴等一眾蜀山的年輕人,也停止了說話,看著眼前慕容龍幽,葉千帆,洛雨菲幾人,尤其是走在最後的那個昆侖弟子雲天風,臉上神情也變得不大好看。


    “不知道友有什麽事麽?”林煊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埃,淡淡說道。


    慕容龍幽暗歎一聲,自然知道蜀山的人為何如此敵視他們,“諸位道友,相信你們也發現,越靠近十萬大山,便越看不到妖跡,正常情況之下絕不可能如此,是以我們剛才四處看了一圈,沒想卻發現前方十萬大山入口之處,竟有數之不盡的妖物屍骸堆著……”


    蜀山眾人心中一驚,林煊皺眉,沉吟道:“道友意思是說,有人走在我們之前?不可能的,那樣的妖潮之中,也隻有我們這一隊人,借著冰嵐雲閣飛舟的速度,以及憐星殿主冰魄龍皇的威力,同心協力之下,才突圍來到這裏,不應該再有其他人的。”


    慕容龍幽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淡然道:“話雖如此,但我看那些妖物身上隻有一道劍痕,幾乎都是同一時間一劍致命,顯然出於同一個人之手所為……”


    “怎麽可能!”林煊失聲說道,就連燕若雪,寧歸邪幾人也是驚駭莫名,便是他們出身蜀山劍宗,也從來沒有聽過人世間有這樣奇威的劍訣存在,一劍同時殺死成千上萬的妖物,能造成這樣的效果,難不成蜀山的萬劍弑仙大陣跑到這裏不成?


    慕容龍幽看著眾人,沉默了一會,道:“而且……那裏還殘留著一股奇異的劍意,浩然之中卻帶著懾人煞氣,其中幾分,若是我沒感應錯,卻跟你們蜀山的大道直指通明劍典氣息出於同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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