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把眾人所送到之處,正是處於羅浮山脈正中的一座大山之下,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條通往山上的長長石階,蜿蜒盤旋,遙遙不見盡頭。


    林辰在山下抬頭遠眺,但見山中古木參天,蒼翠嫣紅,彌漫著煙霞薄霧,隱隱可見一座極其恢弘的古刹殿影,坐落於雲煙深處,幽幽梵音,低沉鍾聲,正從群山之上傳來,不絕耳語,人在山下,光是仰望,便有種帶著千年萬年悲天憫人的滄桑大氣撲麵而來,磅礴而幽深,令人心生匍匐膜拜,步步朝聖的敬畏之感。


    如此氣度,仙嶠派那些年輕弟子早已一陣心神激蕩,其中有個弟子更是忍不住喃喃道:“一生癡絕處,心夢在羅浮……名不虛傳,名不虛傳啊!”


    陳青秋看著這群門中出色的年輕一輩,笑道:“這座山,有個名字,叫小須彌山,是梵音寺山門所在,我宗的靈嶠山,雖也是一處修仙洞天,但也不過是一人間可知之地,鍾靈有限,比起這等正宗仙家福地,可是遠遠不及啊。”話到最後,這位仙嶠派的天才師叔也不禁歎了一聲,眼神出現幾分悵然。


    他身旁的少女漪兒聽到他的話,忍不住仰頭好奇道:“師叔,什麽是可知不可知的地方?”


    陳青秋拍了拍她的腦袋,微笑道:“神州浩土,廣袤無邊,天地之大,更是無可考究,這世上有太多不明之地,有太多的強者高人,整個修行界如今所能記述的,也不過寥寥無幾,所謂不可知之地,便是那些天地鍾靈之極處,蘊藏無限玄機的地方,這些地方縱使廣為人知,其中之奧妙,也遠非人力所能探究,四大正宗所處之地,便是稍遜一籌的冰嵐雲閣,也是人世間的不可知之地啊。”


    陳青秋淡淡說著,他身旁的一眾弟子顯然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見聞,都是眼神閃爍,幾分激動,幾分惘然,最後化作一片沉默,此時此刻,這群站在羅浮佛山之下的年輕人,才真正曉得什麽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臉上驕奢之氣,不知何時早已收斂了起來。


    人群前頭的靈浮子老道,看著這些年輕人一臉沉思的模樣,輕撫白須,微笑頷首,便是他身旁一直麵容嚴肅的酈長卿道人,臉上也不禁出現了一絲微笑,玉不琢不成器,這不知這群兔崽子此番下山,有多少人能更進一步?


    一念及此,他的目光不經意間又落到了人群一側那個年輕人身上,見得他眉目間依舊雲淡風輕,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微一沉吟,道:“年輕人,你心中可有什麽疑惑?”


    從這少年郎出現,他便有意無意地留意過他,他一生閱人無數,眼力之銳利,便是一心修行的陳青秋也遠不及這位師兄,林辰從苦海無邊佛意中掙脫出來的那一刹,不僅是靈浮子察覺到,他這個仙嶠派的副宗主也留意到,心中震驚卻是不動聲色,梵音寺他自然不是第一次到來,遙想當年他第一次隨師父拜訪羅浮佛地,也曾被苦海所吸引,差一點就沉淪進去不能自拔,這個年輕人竟在刹那間便驚寐過來,更讓他驚駭莫名的是,一般人見識到苦海的厲害之處,都會敬而遠之,哪裏敢再去觸碰,這年輕人卻反其道而行,非但再次把心神伸入其中,心誌更是似乎不見有所動搖,這年輕人心誌之堅忍,實在平生僅見,這樣的人,真是無門無派的無名小子麽?


    一路下來,這個年輕人那種談笑自如的從容,那種淡看煙雨的平靜,若非他一身修行道行看來微不可察,酈長卿非把他當作玄門中那些修為有成永駐容顏的老一輩之人了。


    林辰倒是怔了一下,沒想到這位前輩會忽然問話,看得眾人的注意力都看了過來,他笑了笑,道:“沒什麽,隻是聽前輩說梵音寺這山門叫小須彌山,在想有沒有大須彌山罷。”


    他的話語落下,那群年輕弟子中便有人輕笑一聲,似是為這人的愚昧無知感到好笑,道:“閣下難道不知,傳說中,大須彌山乃天地之中心,位於茫茫巨淵飄渺之處,後被蓬萊仙人以大神通煉祭成一個小乘世界,藏於秘寶之中,從此消失天地之間麽。”


    林辰身子微震了一下,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手上那個琉璃寶玉一般手鐲,笑道:“還有這樣的傳說,倒是在下孤陋寡聞了。”


    這時,那少女漪兒倒是忍不住向那師兄好奇道:“師兄,這傳說可真?”


    看到師妹那雙烏黑發亮的眸光望來,那一身藍色道袍的高瘦師兄心中蕩了一下,清咳幾聲,似乎有幾分賣弄之意,道:“傳說真不真,這個倒是不知,不過蓬萊仙境,卻是一直有所傳聞,傳聞修行界的世外高人藥王老前輩,便是居住在蓬萊仙島上,千百年下來,出海求丹的人不計其數,卻是沒聽過有多少人有幸能尋得仙跡。”


    “這麽說來,蓬萊也是世間的不可知之地了?也不知那裏是不是真如仙境那般美麗。”少女一臉憧憬道。


    那位高瘦師兄苦笑一聲,道:“這個就不清楚了,不過要是有幸上得蓬萊,求的一顆仙丹,說不定還能一步登天……”如此說著,他臉色也不禁出現了幾分希翼,他身旁的一眾年輕人聽到他的話,也是麵露如此神色。


    “混賬東西!為師說過多少次,修仙修行,一步一個腳印,沒有任何的捷徑可走,更沒有任何的精彩可言,不經萬般苦楚,不可能有所成就,你這樣的心態,隻怕日後凝丹之時就要灰飛湮沒!”卻是酈長卿聽到這弟子的話,氣得吹胡子瞪眼,當下怒斥道。


    “是……”那高瘦師兄臉色通紅,羞愧無比,唯唯諾諾地應了一聲,其他弟子見師父發怒,更是麵麵相覷,哪裏敢多言。


    倒是那漪兒見林辰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低哼了一聲,背著師父衝他做了鬼臉。


    林辰啞然失笑,衝她笑了笑,孤身走上了石階。


    “走吧,別耽誤了。”靈浮子老道若有所思地看著前麵那個年輕人的背影,搖了搖頭,帶著一行人往山上走去。


    隨著石階的愈漸深入,雲煙霧氣幾度變幻,羅浮梵音寺那飄渺的輪廓,也漸漸露出了真容。


    一路徐行,林辰也看清了原來遠看蒼翠嫣紅的參天古木,竟是無數燦爛綻放的桃花林木,滿山芳菲,和著飄灑綿綿的煙雨,說不盡的幽清寧靜,這等難得一見的勝景,林辰忍不住放輕了腳步,最後幹脆停步駐足,站在半山腰的一處險峻石階上,迎風而立,俯瞰四方。


    巍巍群山,茫茫大地,幽幽梵音,沉沉鍾聲,站在這裏,有那麽一個瞬間,便如脫離人世苦海,站在萬丈紅塵之上,感人世茫茫,俗世滔滔,遺世獨立,也不過如此,這個生性放曠的年輕人,忍不住長嘯一聲,聲音嘹亮,遠遠傳出,在這天地之間,悠揚飄蕩,隱隱竟有蓋過了山上遙遙傳來的三千梵音之勢,顯得突兀無比。


    “坐雲頭觀世景,人生本該如此。”一把平淡卻溫和的聲音突然在身旁響起。


    林辰一聲嘯畢,回頭看去,正是那仙嶠派的掌門靈浮子,老道正看著他,麵帶微笑,微微頷首,而他身後,不知何時起,仙嶠派的一行人也走到了此處,眾人無不眼神驚異地看著他,尤其是那群年輕弟子,看向他的眼光更是怪異驚詫,這個怪人,竟然敢在佛門重地作如此唐突放浪之事,隻是那聲長嘯……為何他們聽在耳邊,竟有種驚心動魄,激動難抑的感覺?


    “前輩見笑了,小子一時激動,褻瀆了這清淨之地,實在罪過。”林辰淡然笑道。


    靈浮子看著他,眼中精光一閃而過,忽指遠處,笑道:“年輕人,你看到了什麽?”


    林辰一怔,隨著他指處舉目看去,但見白雲渺涉間,隱隱更有更高的山峰,立於雲端那頭,似隱若現,風光無限,讓人想要走到那更高之處,去看更多從前沒有看過的、更美麗的風景。


    他沉吟片刻,忽的搖頭笑道:“前輩之意小子有一點並不認同,坐雲頭觀世景,不虛度的人生確實本來就應該是這樣,隻是當人們看到陌生風光後,便愈發想要看到更多的風光,於是便想走到更高之處,這種有違初衷的刻意追求,卻是小子所不喜的……”


    林辰環顧眾人一眼,一指心房,淡淡笑道:“弱水三千隻取一瓢,小子那一瓢,便是這裏。”


    說罷,他負手迎風,徐步而行,衣襟在煙雨山嵐間飄飄而動,一時間,眾人眼中,這個身影竟是說不出的瀟灑絕塵。


    “這年輕人有意思。”酈長卿看著前方那個背影笑道。


    陳青秋也點了點頭,沉吟片刻,道:“這少年那聲清嘯,大氣磅礴,隱隱竟有蓋過三千梵音融入這方天地的意味,看來我先前走漏眼了。”


    靈浮子目光默默從遠方收了回來,淡淡道:“隨心?這個世間能隨心而為的人,又有多少?這種人,往往天地難容啊……”


    說著,這位老道搖了搖頭,歎了一聲,往前而去。


    陳青秋與酈長卿對望一眼,跟了上去,思索著掌門師兄那句話,沉默了下來。


    身後那一眾弟子,聽到這三位師尊的話,一時都怔住了,難不成那個他們眼中小小的散修人士,竟是個深藏不露的人?


    想起一路上那人的平淡坦然,那幾個曾經明嘲暗諷的仙嶠派弟子不禁一陣臉紅耳赤,倒是那個少女漪兒眸光中亮起幾分異色,喃喃道:“沒想到除了當年斬落羅浮滿天桃花的秦禦風前輩,還有人敢在羅浮梵音寺山門前如此放浪形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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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報告..杯具的感冒的了,這種天氣大家多注意了別吹太多空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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