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山頂的小路間。


    林辰和阿狸走在這條崎嶇起伏的山道之上,不遠之處,隱隱可見一座寺廟建築的黑影,靜靜地屹立在幽暗的山峰之上。


    踏上這座難柯山後,越往上走,山嵐瘴氣便愈加的密集,空氣之中,始終飄蕩著一股濃烈的異味,似血腥,又似腐臭,無比的嗆人的味道。


    他們兩人都是修行深厚的人,對這等異味還能忍受,但隨著他們逐漸深入這座詭異的山頭,漸漸強烈起來的煞氣,卻漸漸有些讓他們皺眉了。


    “這裏應該有什麽人在煉製著某種凶煞之物,能引起這等異狀,那件凶物看來非同小可。”


    阿狸臉色出現了些許的驚異,輕輕抬頭,看了看四周,但見四處灰茫茫的一片昏暗,漸漸的連眼前三尺之地也看不清,身臨其中,直人生起“隻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的茫然之感。


    似是感覺身旁之人不知為何停止了腳步,她微微一怔,輕輕回眸看了過去,卻是見得那個男子眼神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麽,臉上卻現出了幾分複雜的神情。


    她走到林辰身邊,眉毛輕輕一挑,低聲道:“你怎麽了?”


    林辰深深地吐了一口濁氣,笑了笑,道:“沒什麽,看到這山頭的古怪,忽然想起了當年第一次下蜀山的情景。”


    那個時候,他還隻是一個道行低微的無知少年,那個時候,也是在這般的荒山野嶺之間,遇蛇妖,驚古陣,闖龍潭……直到那個撫琴少女披星戴月出現,直到那位白衣師姐神劍出鞘,喚落煌煌神雷……


    多少年的光陰,便這般匆匆而過了。


    不留下半點痕跡。


    隻是這般回過神來,恍如隔世,他已不再年少,也不再是蜀山之人了。


    世事無常,人間滄桑,有沒有什麽事情,可以一生不變?


    微微的,也不知從哪裏吹來的風,輕輕掠過天地間,隱隱有蒼涼味道。


    阿狸靜靜地看著他,黑暗彌漫四周,隻有他的身影,依然站在那裏,桀驁而顯眼。


    “吱咧——”


    黑暗深處,忽然響起了幾聲枯葉斷枝被踩的聲音,林辰的眼神慢慢變得清亮起來,遠遠看去,一個身影,在昏暗之間依稀可見。


    來人也似乎注意到他們兩人,片刻的沉默過後,一道青光浮從黑暗中浮起,浮光掠影般的向著他們的射來,林辰站在那裏,瞳孔微微收縮,正要出手,但見那道青光,卻是掠過了他,直直地向身旁女子打去。


    林辰暗暗一怔,那道青光法術散著無比純粹的浩然之氣,這來人顯然是正道之人,難不成這人竟是察覺到阿狸的狐妖氣息?


    “犴……!”


    下一刻,隻聽一聲低沉的妖獸嘶吼聲響起,一個小小的黑影從阿狸懷裏躍出,直直地迎向了那道迫人的青光,青光轉眼就打到了那頭惡獸身上,隨著一聲痛苦的咆哮,那頭在劍塚中不知吃了多少凶靈妖魂的惡獸,在林辰眼中身形霍然變大,恢複了原形,如妖魅一般衝向了茫茫遠處那個人影。


    “嗷!”


    黑暗深處,妖獸的咆哮聲不斷,隱隱可聽一聲驚詫聲響起,緊接著一道耀眼白芒在黑暗中驟然亮起,一閃而過,鋪天蓋地的怒吼聲與無數縱橫交錯的劍氣同時升起,聲勢之大,整個山頭竟微微地震動了幾下,無數碎石,塵土飛揚,幾個瞬息之間,那頭惡獸竟無力地倒飛回來,重新化作貓兒大小,伏在阿狸的肩膀上,一雙凶眸死死地盯著幽暗深處,那樣子,雖身上沒有留下多少傷痕,但卻是顯然吃了不少虧。


    林辰與阿狸都是臉色一變,沒有比他們更清楚這頭惡獸的能耐,來人還未現身,隻是幾個瞬息便把牠打退,這份道行之深,實在驚世駭俗,便是放眼世間,恐怕也找不出多少人了。


    阿狸的臉色沉了下來,終於露出幾分凝重神情,瞳孔深處精光一閃,芊芊素手,在身前行雲流水,結了幾個類似佛門玄妙無比的法印,淡淡金光,在她白皙而修長的指間浮起,迷迷茫茫深處,隻聽一聲冷哼,那道耀眼白光再次亮起,片刻之後,劍嘯驟起,一路飛沙走石,如一條聲勢驚人的洪流,轟然而來。


    阿狸微微冷笑一聲,身形一頓,而是消失在原地,出現在那道排山倒海洶湧而來的洪流跟前。


    黑暗中,一雙白皙而纖細的手掌,輕輕伸出。


    卐!!!


    仿若天神開天,於黑暗最深處誕生的光明!


    莊嚴金光,無聲放大,佛怒真言,平地而生,如壁立千仞,橫亙於天地之間,那怒濤一般的白光轟然而至,硬生生撞在了這個法印之上,那麽一刻,仿佛時光停頓,萬物靜止。


    “轟!”


    聲若九天雷動,轟然炸開,動人心魄,兩股磅礴無匹的力量,化作點點神光,四處散落,無形而巨大的餘波,綿綿不絕地朝四方擴散開去。


    一時間狂風湧起,草木粉碎,連那些瘴氣,也仿佛被生生震散一般,露出一處偌大的真空之地。


    阿狸的身影已然回到原地之上,微微喘息著,臉色仿佛也有了幾分蒼白,林辰還未開口,她卻搖了搖頭,唇邊露出淡淡嫵媚的笑意,輕歎道:“看來我,還真是老了呢,幾百年沒有動手,都幾乎忘記了怎樣與人鬥法了。”


    林辰沉默了片刻,淡淡道:“你魂魄不齊,真身不在,但一身道行真法能發揮三四成,也足以傲視世間了。”


    阿狸淡然一笑,目光落到前方。


    黑暗深處,一陣看似輕快的腳步聲,緩緩走來,隻是聽在兩人耳邊,那每一步,卻是仿若平湖落石,沉重如山。


    林辰深深呼吸一下,眸光中忽閃過一絲熾烈之光,莫名的戰意,湧上心頭,身影一晃,便已欺身衝入了幽暗深處,眨眼之間,他的人影便如被黑暗淹沒了一般。


    隻在下一刻,幾聲悶哼輕輕響起,在阿狸的目光之中,隻見得兩個冒著浩然真法氣息的身影,在迷迷茫茫之間,驟然閃現,一青一白,一深一淺,交纏追逐,各種道法真訣,彈指而出,幾乎眼花繚亂,那幾個看似緩慢,實際上卻是電光火射的轉身之間,那兩個人影已不知出了多少次手。


    黑暗中,林辰是越戰越驚,這個神秘之人,道行竟比他想象中還要高深莫測,由始至終,兩人都是沒有亮出自身法寶,都是以道力凝聚出指劍,近身交鋒,各種五靈法術,更是見機而用,流轉間毫無停滯,但讓他愕然的是,無論他施展出什麽法術,這個神秘之人竟都能隨手化解,指劍如影隨形,反擊回來的是更加厲害的真法。


    他卻不知,對麵那個神秘之人,亦是暗自心驚他的身手,顯然沒想到這短短的幾息之間,那個人竟能與自己鬥法鬥到這等地步。


    就在這神秘之人轉念之間,但見對方的身影忽然貼了過來,沒見對方有多大動作,又是數個威力頗大的五靈法術彈指指而出,他微微皺眉,真元激蕩而出,隨手便化解了那幾個法術,就在這時,赫然眼前一道幽光亮起,緊接著一股滔天蓋地的凶煞氣息,憑虛凜然而生,猶如蟄龍初醒,瞬間浩浩不絕的肅殺冷意,如斬山劈海一般襲卷而來,威勢之大,一時竟然無兩。


    這等異變,便是他經曆過無數風浪,也不禁臉色一變,反手一揚,心念間一柄散著冷淡如月華的長劍,便出現在手中,抵在身前,白光絢爛,一道璀若雪華的劍氣無聲無息而起,迎上了那聲勢浩大一劍。


    “鋥!”


    一聲尖銳清嘯,伴隨著無形而巨大的餘波,遠遠地蕩了開去,兩人再次錯身而過,這一次,手中皆是出現了一柄長劍。


    那人目光冷了下來,對方竟能迫出他的劍來,這份修為,足以讓他重視起來。


    黑暗中,兩人對峙著,幾乎在同一時間,兩人手中長劍神光亮起,然而下一個交錯而過的瞬間,這人忽見得對麵那個模糊的身影,左手並指如劍,一道柔和清光從他指尖泛起,越來越盛,照亮了四周些許地方,而他手間那柄冒著黑炎的長劍,隨著他指訣所引,脫手而出,在他頭上飛速旋動著,隱隱之中,正有一個由青光所化成的浩然氣劍的巨大虛影,在他頭頂上空緩緩形成,仿佛下一刻,便要與他合而為一,一股極為驚人的劍意,從他身上慢慢散發出來。


    這等景況,頓時讓他遲緩了一下,身形隨之一窒,在黑暗中霍然轉身,後退了幾步,連那柄華光如月的仙劍,也瞬間消失在他手裏。


    對方這一個禦劍訣的起手之勢,青光閃爍,浩然劍氣憑虛凝聚,分明便是蜀山大道直指通明劍典之道法,而其境界,赫然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以他的眼力來看,此人的劍意,竟隱隱有直逼那傳說中蜀山劍典的至深奧乃至最為玄妙的劍心通明之處。


    林辰立即便感覺對方的動靜,手中劍訣也慢慢停了下來,正有些愕然間,忽聽一聲驚疑,從黑暗中響起——


    “禦劍訣?你是蜀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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