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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六、東瀛刀聖(三)


    於是那東瀛武士臉色一變,笑聲倏止,朝著秦川微一點頭,緩緩道:“原來閣下便是中原第一大幫丐幫的幫主,然則這個薑超群君便是你的屬下了?”


    秦川揚眉道:“不錯!薑大哥是被尊駕所傷吧?你到底是什麽人,敢不敢報上名來?”


    東瀛武士傲然道:“在下便是日本國‘神刀館’的新任館長,柳生正雄!”


    那呂宋國的高手“玄輪上人”穆斯塔法見秦川神色自如,顯然不識得柳生正雄其人,便哼了一聲,厲聲叱道:“年輕人,你也太孤陋寡聞了吧?老夫的名號你沒聽說也就罷了,這位‘東瀛刀聖’柳生正雄先生乃是日本國第一高手,一把神刀橫掃東瀛、高麗、暹羅、緬甸、呂宋等國,堪稱‘打遍天下無敵手’,哼哼,你不會連他老人家也沒聽說過吧?”


    秦川心頭暗驚,一臉不以為然之色,撇了撇嘴,悠然道:“老先生是呂宋國‘第一高手’,柳生正雄先生又是日本國‘第一高手’,然則這位黑臉大叔難道便是天竺國‘第一高手’不成?”


    秦川故意將“第一高手”四個字咬得極重,言下之意自是譏諷三人大言不慚,自以為是,居然動輒以“第一高手”來自詡,穆斯塔法如何聽不出來。他登時便勃然大怒,脹紅了一張老臉,目露凶光,欲待發作。忽見那柳生正雄哼了一聲,瞪視了他一眼。穆斯塔法一驚,登時臉色微變,轉頭凝望著柳生正雄。哈腰陪笑,嘴唇動了動,便即住口不語。


    秦川也即看出。這呂宋人顯然是仰東瀛武士之鼻息,瞧其眼色行事。不敢擅自作主。(作者按:東瀛又名倭國,扶桑,即今之日本國也。呂宋亦即後世之菲律賓國。至於天竺是印度,眾所周知,則不待人言而後知也。)


    柳生正雄雙眉一挑,點點頭,傲然道:“不錯!這位蘭姆先生也是天竺國第……嗯。數一數二的高手。年輕人,輪到你報上姓名啦!”


    秦川正待答話,鬥然間寺外一聲長嘯,一條人影越牆而入。橫空而至。秦川一見來人,登時大喜,撲將上前,叫道:“二哥!”


    柳生正雄見飛身進來的是一條濃眉大眼、神情粗豪的凜凜大漢,滿臉悲憤之色。他淡淡一笑。鞠躬行禮,說道:“秦二公子,咱們又見麵啦!”


    秦海頭纏白布,左手捧著一隻酒壇,拍拍秦川手臂。下巴卻朝著柳生正雄一揚,冷笑道:“柳生,一別四年,咱們又見麵啦!”


    秦川這才留意到二哥遍體皆白,穿的是毛邊粗布孝衣,草繩束腰,麻布圍頸,竟爾是披麻帶孝,全身一顫,驚道:“二哥,你……”隨即住口,已自省悟:“二哥是替趙師兄服喪!”秦海虎目含淚,緩緩道:“我前日剛剛找到陸姑娘,未及返回大風堡,便聽說東瀛、呂宋、天竺等國一眾高手,相互邀集而來,挑戰中原各派。當然,他們最主要的便是向大風堡尋仇!”


    秦川倒抽了一口涼氣,皺眉道:“咱們大風堡與他們有什麽仇怨?”


    秦海道:“四年前,東瀛第一刀客德川一郎率四大座下高徒前來中原,挑戰各大門派。當時他曾連敗十三家門派的五十二名高手,且出手狠毒,與之交手之人非死即傷。”


    柳生正雄哼了一聲,軒眉道:“對於一個武者來說,隻有勝,沒有敗。一個失敗的武者,是不應該留在這個世上!秦二公子,這個年輕人叫你二哥,他是你什麽人?”


    秦海淡淡的道:“這位是我四弟。四年前你師父在大風堡敗於家父手中之時,我這個弟弟不在家!”


    柳生正雄臉上忽地掠過一層怒色,厲聲喝道:“八格牙路!混蛋!家師根本沒有敗!隻是打個平手,平手而已!”


    秦海嘴角微斜,臉上盡是輕蔑之色,冷冷的道:“當時雙方約定,比試三場,三場兩勝即可,是也不是?比武結果是我大風堡兩勝一平,是也不是?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是家父手下留情,他老人家在第三場僵持不下之時先行退讓,提出和你師父不分勝負,是也不是?第二場時足下好像也慘敗於趙飛虎師兄劍下,是也不是?”


    柳生正雄額頭青筋凸起,臉色一時通紅,一時鐵青,顯是心中狂怒不可自抑,忽然伸手一拍背上一個革囊,洋洋得意的道:“不錯!當時我是敗在這姓趙的手上,因此這次我卷土重來,誓報此仇。昨日一戰,便一刀割下他的人頭!哈哈!”捧腹大笑,甚是猖狂。


    秦海握緊雙拳,怒火攻心,目眥欲裂,突然將酒壇往空中一拋,砰的一拳擊碎,酒水四濺之際,他已虎吼聲中,揮掌衝上。


    柳生正雄也即大叫一聲,豎掌迎上。


    二人拳掌相撞,互不相讓,霎時之間蓬蓬蓬蓬蓬蓬蓬蓬,狂風暴雨般互毆了八掌!


    霎時之間,風雲鬥變。


    原來他二人掌風鼓蕩開來,罡氣到處,狂風呼嘯,地下飛沙走石,塵土四濺,遮天蔽日,直令風雲變色,天昏地暗。


    二人在院中拳來掌往,以硬碰硬,以快打快,鬥得好生猛惡。


    秦海殺得性起,大呼酣戰;柳生正雄毫不示弱,挺身而鬥。二人均是身經百戰的當世一流高手,此刻各展絕技,全力施為,拳腳飛舞,竄高縱低,一個猶如猛虎下山,一個恰似蛟龍出海。瞬息之間,又即拆了三十餘招。


    秦川愈瞧愈驚,隻覺秦海轉身劈掌,跨步踢腿之際,迅捷剛猛,不僅僅將家傳的功夫融會貫通,抑且更將日常所見的諸般拳法、腿法、指法、掌法等各派武學信手拈來,使得圓轉如意。渾然天成。心想:“難怪江湖上稱二哥為‘拚命秦二郎’,任何招式在他手中俱見神奇,端的是個天生打架的好材料!”


    這是他第一次見秦海與人廝殺。始知這位二哥功夫之高。氣勢之豪。但饒是如此,秦海與那柳生正雄翻翻滾滾的對拆了數十招。竟自占不到絲毫便宜。


    隻見柳生正雄出手凝重,雖漸漸改為守勢,門戶卻守得嚴密異常。


    秦川見戰局一時僵持不下,心念一動,身形晃處,已竄到廊下,飛指而出。連點帶拍,將四僧三丐的穴道一一解開。他向方空道:“大師,你沒事吧?”方空黯然搖頭,合掌道:“阿彌陀佛。老衲還好。多謝秦幫主!”


    薑超群和另外二丐一齊跪拜幫主。秦川見薑超群是個中等個頭的粗壯漢子,臉色微赤,目光炯炯有神,當即伸手扶起三人,道:“自家兄弟。不必多禮!”忽聽薑超群叫道:“幫主小心背後!”


    便在此時,但聽得嗚嗚之聲大作,秦川其實早已聽到身後風聲勁急,敵人武器已欺到自己背心,不問可知便是那呂宋高手“玄輪上人”穆斯塔法的鐵輪。


    他心中恚怒之下。冷笑一聲,更不回頭,右手將打狗棒往背後一豎,反手又是一招“蘇秦背劍”,當的一聲大響,已將黑輪磕了回去。隻是這次他卻已使足了氣力。


    那黑輪當即複又反向彈去,呼嘯聲中,徑自往穆斯塔法麵門飛回。


    穆斯塔法又即伸手接住。不料他手指甫一觸及輪身,驀的慘叫一聲,斜身竄出,著地打了個滾,右手五指齊斷,傷口血流如注。


    原來秦川惱這呂宋人出手歹毒,連殺數十條性命,便不再手下留情,卻在彈回的黑輪之上附上了“大悲玄功”的暗勁。穆斯塔法隻道如先前一般雙手按住輪身,再以內功消解慣勁即可。不料那黑輪到手後力道陡變,猝起傷人。


    差幸此人確不愧為呂宋國第一高手,應變奇速,棄輪而避,大翻其跟頭,如果反應略滯,不免有開膛破肚之禍。至於此舉委實不雅,未免頗失觀瞻,這當口卻是保住老命要緊,卻也顧不得別的了。


    秦川身形一閃,又即出手如風,拍向他胸前。


    穆斯塔法驚怒之下,當即倒躍丈許。秦川又跨步而前,發掌攻上,隻以左掌相攻,右手打狗棒並不使出。饒是如此,他的風雷掌、萬佛神掌、九曲拳等掌法拳法,隨便哪一招俱是奧妙無窮,難以招架。穆斯塔法不住的騰挪閃避,卻已左支右絀,連連遇險。


    鬥得第十七回合,秦川大喝一聲:“躺下吧!”倏地橫腿疾掃,砰的一聲,正中他右腰,卻是“狂風落葉腿”中的一招“掃平八方”。穆斯塔法慘呼聲中,往左側橫翻而出,有如斷線紙鳶,飛上半空,斜斜地劃了個弧形,撲通一聲,頭下腳上的落入寺內的溪水之中。待得他掙紮著從水中濕淋淋的爬上岸來,已是口鼻出血,搖搖晃晃,站立不定,直似醉酒一般。


    秦川冷冷的道:“你五髒俱傷,已成了廢人,再也不能傷害人命。我們中國人有句話:‘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不殺你,是希望你們呂宋人能明白,中國人不是好欺負的!我國是禮儀之邦,講究先禮後兵。你們呂宋國最好別沒事給自己找事。若然讓大夥兒動真格的,哼,尊駕便是榜樣!奉勸閣下一言,關鍵之時,誰也幫不了你們。你走吧,回你該去的地方!”頓了一頓,緩緩的道:“我叫秦川,是中原大風堡的子弟。你們的人若然不服,我會隨時奉陪!”


    穆斯塔法麵如死灰,呆了一呆,躬身向秦川深深一揖,腳步蹣跚,頭也不回的慢慢去了。那隻玄色鐵輪孤零零的橫在院角垃圾堆旁,儼然成了一塊廢鐵,更無人再向它瞧上一眼。


    便在這時,那不言不動的天竺人蘭姆先生不知何時已來到秦川身後,緩緩的道:“年輕人,好本領!”


    秦川一驚,霍地回過身來,暗自戒備,心道:“這個天竺人有些門道?”


    蘭姆先生微一點頭,又對正自激鬥不休的柳生正雄和秦海大聲道:“二位,且請住手!我有話說!”


    秦海和柳生正雄同時後躍開來,各自橫掌當胸。立個門戶,一齊斜目睨著蘭姆先生。


    適才他二人拳來掌往,全力相搏。百餘回合惡鬥下來,竟爾誰也奈何不了誰。端的是一場龍爭虎鬥。二人均感心驚。對望了一眼,暗暗欽服對方了得。


    蘭姆先生緩緩的道:“秦二公子,秦四公子,你們既然是中原大風堡的人,老夫蘭姆做為四年前的敗軍之將,也要向二位討教一番。”


    秦海雙眉一挺,斜目橫睨。冷笑道:“蘭姆先生,四年前你師兄弟二人不及家父,甘拜下風。當年你師兄已立下重誓,不敢再來中國尋釁。想不到你們天竺人竟會食言而肥。出爾反爾,豈不令人齒冷?”


    蘭姆淡淡一笑,道:“我師兄是我師兄,我是我,豈能混為一談?”


    秦海虎起了臉。冷冷的道:“既然如此,前日大鬧大風堡,妄圖大開殺戒的也有閣下一份兒吧?”


    蘭姆淡淡的道:“挑戰大風堡,乃是老夫生平唯一的心願。隻可惜秦賓王老兒龜縮不出,讓自己的大兒子和幾個徒弟出麵。哼哼。莫非是怕了我們?”


    秦川大怒,接口道:“蘭姆先生,家父身體抱恙多年,正自靜養,早已不理俗務。我們中國人有句話,叫做長者有事,弟子服其勞。蘭姆先生,你有什麽事,不妨衝著我兄弟來!”


    蘭姆點一點頭,大喇喇的道:“嗯,父債子還,倒也說得過去。這麽說我打傷你大哥,應該不為過吧?”


    秦海和秦川聽說大哥是被此人打傷,登時對瞧了一眼,均是又驚又怒。須知秦洋的內外功俱已臻化境,較之父親當年武功最盛之時,亦不遑多讓。不料竟爾敗在蘭姆先生手上,然則這位蘭姆先生豈非到了超凡入聖的境界?


    蘭姆對柳生正雄道:“柳生先生,你我本來約定五日之後再去大風堡,現下動手,是否有失草率?”


    柳生正雄掠了秦海一眼,一凝思間,點點頭道:“不錯!咱們此次來中國,最主要的便是一雪四年前之恥。諒這中原武林中名頭最響的大風堡一滅,其他門派也不在話下!”


    秦海冷笑道:“蘭姆,你喝止我二人決鬥,羅哩羅唆,便是說這些廢話?”


    蘭姆點頭道:“不錯!因為你和你的四弟現下跟我們比武,有失公允!”秦海皺眉道:“此話怎講?”蘭姆道:“難道你兄弟二人沒有察覺,適才交手之時,這位日本國的柳生先生和呂宋國的‘玄輪上人’穆斯塔法都受了不小的內傷?本來我們跟大風堡約定好,五日之後再行上門決鬥,你兄弟二人這時出手,是何道理?”


    秦海和秦川對望了一眼,均想:“原來如此。”


    秦海向柳生正雄一點頭,問道:“柳生先生,你剛才為何對自己受傷之事隻字不提?”柳生正雄哼了一聲,挺胸道:“我便是受了傷,也一樣能擊敗你!”秦海大怒,隨即雙眉一挑,冷冷一笑,哼道:“原來是個死要麵子之輩!哼,現下跟你動手,未免勝之不武。好,我便等你養好傷,再宰了你替趙師兄報仇!”


    驀地裏一道人影晃處,眾人均覺眼前一花,卻見秦川似乎身形動了一動,仍然站在原處,隻是手中已多了一個革囊。柳生正雄登時臉上變色,明知革囊已丟,仍不禁自然而然的伸手在背上一摸。這一下自然是摸了個空,然則秦川疾如閃電般一掠即回,倘若他乘機暗下毒手,自己豈非危險之極?


    蘭姆也即臉色大變,側目斜睨,上下下下打量著秦川,顫聲叫道:“年輕人,你的身手,不僅僅是大風堡的功夫。想不到大風堡還有你這等絕世高手!”


    秦川卻不理他,舉手朝著方空、薑超群等廊下七人一指,道:“蘭姆先生,柳生先生,你們何以來此寺中,胡亂大開殺戒?如此濫殺無辜,豈是高人所為?”


    蘭姆一遲疑間,臉現羞赧之色,低聲道:“我們雖然聯手跟大風堡打了一場大架,雙方互有勝負。約定好五日後再比武之後,我們一行人覓地調養。這座寺廟不錯,我們便選在了此處。”


    秦川怒道:“這是人家的寺廟。你們調養便調養,為何要恃強逞凶,傷害人命?此等行徑與強盜何異?”


    蘭姆一張老臉脹得通紅,搖頭道:“這些人不是我二人殺的,是穆斯塔法那個家夥幹的!他被大風堡的許堅打傷了後腰,脾氣暴躁起來,不聽老夫勸阻,胡亂殺人出氣。那些乞丐本來想救這些和尚,結果也都死的死,傷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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