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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三、餘音繞梁(三)


    斜陽之下,莫非邪倏地騰身而起,猶如一隻大鷹一般,淩空翻飛,掠過麥田,輕飄飄的落在那正在吹簫的青袍老者麵前。


    秦川在柳樹上瞧得分明,暗暗心驚:“莫非邪的輕功之高,委實是非同小可。沐前輩手下有這等副手,難怪許多事情不必親自出麵!”想起自己和他數度交手而絲毫未占上風,反倒是易婉玉曾以詭計傷過此人,心道:“江湖之中武功修為固然重要,但心計手段更加不可或缺。看來我要向二哥、玉妹、徐師兄他們學習之處還有很多!”


    隻見上官信臉色蒼白,口中喃喃自語:“二叔,二叔怎麽可能會敗?”


    金槍銀環兄弟二人分站在他左右,虎視眈眈,以防有人出手來救。


    那青袍老者上官羽兀自微微眯著雙眼,不疾不徐的吹奏竹簫,於莫非邪出神入化的輕身功夫恍若未見。


    莫非邪傲然而立,雙目如電,冷冷的打量著上官羽。


    過得一炷香時分,簫聲漸漸止歇。上官羽緩緩將竹簫收起,深深一揖,微笑道:“尊駕便是‘斷腸劍’莫兄?端的是好輕功!”


    莫非邪躬身還了一禮,淡淡一笑,道:“不敢,在下莫非邪。素聞‘餘音繞梁’上官莊主生性清高,不喜紅塵俗務,遮莫便是閣下?”


    上官羽籲了口氣,道:“慚愧,兄弟正是上官羽!請容兄弟先行致歉。在下生平愛簫成癡,適才見此間春光明媚,風景優美,尤其這滾滾麥浪更如波濤起伏,不禁一時興起。偶得一首新曲,唯恐忘卻,故而吹奏起來。渾不覺莫兄大駕降臨,未克相迎,好生失禮,尚請恕罪則個!”


    莫非邪心下冷笑:“適才你早瞧見我們到了,卻在此裝模作樣,前倨後恭。騙鬼去吧!”哈哈大笑,口中應道:“不妨,不妨!上官莊主是江南人。又是風雅之士,難得來中原大地遊覽。今日既有如此閑情逸致,即興譜曲,清音暢懷,真乃雅人也!嘿嘿,兄弟就是一介粗魯莽撞的武夫,忒俗!貿然前來,沒的攪擾了閣下的興頭!罪甚,罪甚!”


    上官羽微微一笑。神情甚是瀟灑,道:“莫兄乃一代宗師,三十年前便即號稱‘一劍斷腸’,名震邊陲。兄弟雖蝸居江南一隅。孤陋寡聞,卻也久仰大名,如雷貫耳。今日有幸得睹尊範,足慰平生之願!”


    莫非邪哈哈一笑。擺了擺手,淡然道:“上官兄,客氣話就不必再說啦。咱們還是開門見山吧。按照先前約定。在下已依時將令郎毫發無損地帶來了,且請領回!”


    上官羽笑了笑,雙手一合,拱手道:“莫兄親自護送犬子,真是太瞧得起他啦!有勞了!”伸手入懷,取出一本薄冊,道:“昨日五百萬兩銀子已然奉上。這本便是敝莊‘餘音繞梁’的簫法秘笈,煩請莫兄轉交沐盟主!”說著左手輕輕一揚,那本薄冊平平飛出。


    莫非邪伸手接過。他左手隨便一翻,一晃眼間,見上麵密密麻麻的寫滿了蠅頭小楷,略略過目,確是“餘音繞梁簫法”的武功秘笈。當下將薄冊收入懷中,笑道:“上官兄果然是個識時務的俊傑,做事幹淨利落,一點兒也不拖泥帶水。佩服,佩服!”


    說著後退了兩步,右臂高高舉起,在空中來回揮了三下。


    西門兄弟遠遠觀望著土丘上的動靜。一見莫非邪揮手三次,相對一笑。西門右當即出手如風,在上官信胸前背後一陣推拿按摩,推宮過血,不一會兒,便已解開他的穴道。


    上官信被困數月,頗受折辱,委實憤懣欲狂。此刻終於得脫,深深吸了口氣,一聲長笑,托地一躍而起,淩空翻了個筋鬥,揮拳踢腿,顯得十分興奮。他向西門兄弟側目斜視,悻悻的道:“上次一時大意,被你們僥幸偷襲得逞。日後定當再討教賢昆仲的高招!”“金槍銀環”相顧一笑,同時抱拳,齊道:“隨時候教!”


    上官信哼了一聲,衣袖略振,縱身竄出,一陣風般掠過麥田,輕飄飄的落到丘頂。他向上官羽叫了聲:“爹爹!”卻對莫非邪側頭橫睨,目光中如欲噴出火來,咬牙不語。


    莫非邪恍若不見,徑向上官羽雙手一拱,叫道:“上官兄,在下還要回去複命。就此告辭!”上官羽也即拱手相送,微笑道:“莫兄慢走!請代兄弟問候沐盟主安康。就說沐盟主及天道盟群豪名揚天下,上官羽仰慕得緊,一直無緣親近。盼望各位能抽空到杭州舍下盤桓數日,使兄弟得以敬聆教訓!”


    莫非邪仰天大笑,說道:“‘餘音繞梁’上官莊主果然雅量高致,識時務之極!哈哈。少陪,後會有期!”展開輕功,頃刻之間來到西門兄弟身邊。三人當即飛身上馬,絕塵而去。


    上官信望著三騎塵頭消失在遠方,雙眼中兀自充滿了怒火,握緊拳頭,恨恨的道:“早晚有一天,我要親手殺了金槍銀環兩兄弟,以雪此恨!”


    上官羽哼了一聲,道:“你自己技不如人,卻怪得誰來?”


    上官信一張俊臉頓時脹得通紅,叫道:“爹爹!”


    上官羽霍地回過身來,兩道冷電似的目光在上官信臉上轉了兩轉,低聲喝道:“畜生,跪下!”


    上官信一驚,急忙雙膝一曲,跪倒在地。


    上官羽忽然右手揮出,“啪啪”兩聲,打了他兩記耳光。上官信雙頰登時紅腫,他直挺挺的跪在丘頂,一動不動。


    上官羽一張溫文爾雅的臉上陰雲密布,轉頭眺望著莫非邪一行人遠遠消失的方向,哼了一聲,道:“紅顏禍水,女色誤人。你身為我們上官家的少主人,難道連這個道理也不懂?就為了一個女人,值不值得?”


    上官信目光中怒火大熾,咬緊牙關。將頭一昂,大聲道:“孩兒就是喜歡‘玉美人’婉玉姑娘!這一輩子,我認定她了,總之是非她不娶!”


    上官羽抬起頭來,向著天邊斜陽微微出神,隔了半晌,緩緩道:“適才為父的來此赴約之前,在商丘城的一間小酒館中,碰巧見著一個姑娘,生得便如同咱們杭州諸暨浣紗的西施一般。為父的一直在想。以這位姑娘的絕世之姿,你若見了,或許便會忘卻那位‘玉美人’啦!”


    上官信搖頭道:“‘玉美人’天下隻有一個!爹,你別再指望能用別的女人取代她!”上官羽怒道:“渾蛋!你是不是想氣死老子?這幾年全家人為了你的婚事都傷透了腦筋。江南佳麗如雲,才女遍地,便沒一個能入你的眼?”


    上官信長歎一聲,咬著嘴唇,低聲道:“爹,這些日子我無時無刻、念茲在茲的便是婉玉姑娘。孩兒真的忘不了她!”


    上官羽搖了搖頭。輕輕籲了口氣,道:“說吧,你是如何落入沐長風之手?以你的武功和手段,不可能輕易被人捉去!記住。要源源本本的說,一點兒也不得隱瞞!”上官信稍一躊躇,便將自己來中原尋玉美人、和秦川、秦洋兄弟過招以及兩度與沐長風交手、被金槍銀環二人突襲落敗等情由細細說了。


    他說到被擒之後,愈益怒氣衝衝。恨恨的道:“若非秦川那小子橫刀奪愛,孩兒和婉玉姑娘早已成其好事啦!”頓了一頓,咬牙道:“不論玉美人在哪裏。孩兒誓要找把她奪回來!”


    上官羽淡淡道:“我從江南來中原。一路之上,都聽到江湖傳言,‘武林第一美女’乃大風堡秦四公子的未婚妻子。傻瓜兒子,人家‘玉美人’已經有主啦!”


    上官信頓時全身一震,臉色大變,怔在當地,半晌做聲不得。


    上官羽哼了一聲,斥道:“沒出息的東西!”罵了幾句,略一沉思,又問:“那個大風堡的四小子今年才二十歲出頭吧?你且說說,他的功夫到底如何?”


    上官信定一定神,遲疑道:“跟孩兒在伯仲之間!”


    上官羽眉頭微皺,沉吟片刻,歎道:“百裏藝和顧一羽都是當世英雄,目光何等了得?偏偏這二人竟爾不約而同的選中了秦川來接位。由此可知這小子必有過人之處。看來中原武林小一輩之中,能和你爭一日之短長的,非此子莫屬!”


    上官信恨恨的道:“聽說他又練成了‘雲龍九式’劍法,爹……”忽地住口,眼望父親,目光中流露出熱切之色。


    上官羽淡淡一笑,道:“‘大風神劍綠玉簫,天下豪傑望難逃!’他‘大風堡’新創的‘雲龍九式’,固然厲害之極,咱們玉簫山莊也自有‘玉簫十三式’,未必便輸於他!”


    上官信又驚又喜,顫聲叫道:“爹,你是說,你老人家的‘玉簫十三式’終於練成啦!”


    上官羽微笑點頭,淡然道:“為父的這些年來所以不理俗務,閉關潛修,苦心孤詣,自然便是為了這套‘玉簫十三式’!”頓了一頓,又道:“沐長風和莫非邪對武林各派了如指掌。為了染指‘沒羽箭譜’,甚至滅了張一雷滿門。他隻道‘餘音繞梁’是咱們玉簫山莊的看家本領,以為得了此譜之後,我上官氏便毫無秘密可言。哼,這一回姓沐的算盤可打錯啦!”


    上官信雙眼發亮,叫道:“他們所以答應爹的條款,便是此故。是了,他們是以為有了‘餘音繞梁’簫法秘笈,我上官氏從此便不足以威脅到他。哼,隻可惜他們想不到的是,您老人家已練成‘玉簫十三式’,比‘餘音繞梁’還要厲害百倍!”上官羽淡然道:“因此沐長風這次放過你,實為放虎歸山。這也勢必為這位‘千古狂客’所做的最愚蠢的決定!五百萬兩銀子雖然貴了一些,但是和整個中原武林相比,又何足道哉?”上官信咬牙道:“我要殺掉沐長風,殺掉莫非邪,殺掉金槍銀環兄弟!”


    上官羽遊目四顧,眼見除了遠處田間的農夫村婦之外,四下裏更無旁人,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上官信肩膀,緩緩道:“信兒,天道盟崛起於江湖,其實未必便是壞事!”


    上官信一怔,望著父親。淡淡斜陽之下,上官羽的臉上竟已發著興奮的紅光。上官信心頭劇震,失聲叫道:“爹爹!”


    上官羽一擺手,冷冷一笑,沉聲道:“最終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先讓天道盟和中原武林那些人鷸蚌相爭,拚個你死我活。哼,真正的武林霸主,舍我‘玉簫山莊’上官氏其誰?”


    說到這裏,他雙目瞪視著上官信的臉,哼了一聲,淡然道:“隻要中原武林落入我父子手中,成就一代霸業。有了天下,還愁沒有女人?你若做了武林霸主,那‘武林第一美女’還會瞧得上秦川那小子,還不是乖乖投到你懷抱中來?再說了,你做了武林之王,‘武林第一美女’自然便非你莫屬,天下誰敢相爭?”


    上官信點點頭,雙眼放光,大聲道:“爹,孩兒明白啦!”


    上官羽又拍拍兒子肩膀,仰天大笑,說道:“為父的隱忍多年,無非是在等這一天到來。本來我還顧忌秦賓王、顧一羽、百裏藝、東方權這些人,想不到天助我也,沐長風和莫非邪衝在前頭,先行替我們除去了不少障礙!哈哈!”


    上官信又驚又喜,陪著笑了幾聲,問道:“爹,咱們下一步該當如何?”


    上官羽麵色甚愉,笑道:“我已有安排!”一揮手,道:“走吧!”上官信道:“咱們去哪兒?”


    上官羽沉吟道:“既然秦賓王已將‘雲龍九式’傳給他四個兒子和徒弟,咱們‘玉簫山莊’的‘玉簫十三式’又豈能步人後塵?我要你盡快練成,也好對抗秦洋和秦川兄弟!”頓了一頓,又道:“秦川那小子現下多半回了徐州,我估計不久百戲幫和丐幫的人定會跟來。哼,中原武林的半壁江山俱在秦賓王父子手上,沐長風和莫非邪再厲害,也未必能討得了好去!最好是魚死網破,兩敗俱傷,便如同當年七星教和三幫六派之爭一般。豈不妙哉?哈哈!”


    父子二人邊行邊談,漸漸遠去。不久兩個人影便消失在夕陽之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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