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禍起蕭牆(二)


    連棟快步搶到一間石屋前,掀開鐵門上的方孔,將火把伸將進去,叫道:“玉師妹,你還好吧,我來看你啦!”


    他喊了幾聲,石屋內卻無人應聲。


    連棟長長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但你又何苦如此?我說過,隻要你肯嫁給我,便是為你赴湯蹈火,粉身碎骨,我連棟也決不會皺一下眉頭!”


    但無論他如何勸慰懇求,石屋內始終寂靜無聲。


    連棟隻道易婉玉仍在生氣,故意不理睬自己,頗感沒趣,心念連轉,不由得妒火如焚,霍地回頭瞪著秦川,恨恨的道:“我和玉師妹青梅竹馬,一向交好,若非你這小子突然冒出來,騙得我師父臨終傳位,做了本幫幫主,玉師妹怎會鐵了心跟你!”


    火把光照之下,秦川見他一張俊臉已扭曲變形,顯得猙獰可怖。他心下更奇:“難道裏麵關的真是玉妹?連棟不是喜歡桑舵主麽,怎麽又對玉妹說出這些話來?”他心中滿腹疑團,卻一時難以弄個清楚。


    連棟又向孔內張了幾眼,歎道:“玉師妹,到此刻你仍是不肯原諒我。我說過,隻要你答應嫁給我,我便立時放你出來!唉,那天在邊院鎮外我已向你表明心跡,想不到你竟如此絕情!”


    他見屋內仍是毫無動靜,回過頭來,又見眾人都目不轉睛的望著自己,不禁臉上一紅,惱羞成怒,又探頭向孔內叫道:“那天你不是說你的川哥哥會來救你脫險麽?嘿嘿,你睜大眼睛瞧瞧,這人是誰?”


    說著一把推開扶著秦川的兩名道僮,伸臂揪住他脖頸,將他腦袋往洞口一湊。冷笑道:“玉美人,別裝睡啦,快瞧個清楚,這可是你的心上人,隻可惜他現下也變成階下囚啦!”


    他倏地伸指解了秦川的啞穴,喝道:“姓秦的,快開口求饒吧,讓你的玉妹妹好生關心你!”


    秦川見屋內黑洞洞的,問道:“連棟,裏麵真的是玉妹?怎麽無人答應!”


    連棟將火把往內一移。悻悻的道:“她恨透了我出手暗算,不肯理我。你呼喊她,她自然應你!”


    火光一亮,秦川望見屋內床上果真躺著一名女子,卻是麵壁而臥。他一轉念間,立時認出那女子身上的玄色大氅,依稀便是易婉玉所穿。


    秦川心中激動,說話之時聲音也顫了,叫道:“玉妹。是你麽,你沒事吧?”


    隻見易婉玉躺在床上,身體似乎在微微顫動,卻仍是一聲不吭。


    秦川又是心疼。又是關切,大聲道:“連大哥,玉妹到底怎麽啦,她若有閃失。我絕不會放過你!”


    連棟也心中大是狐疑,向申元喝道:“小道士,我師妹被關這幾日。你到底有沒有好飯好茶服侍她,她怎麽啦?”


    申元仍是低著頭,雙手連搖,含含糊糊的道:“沒……沒有,她一直都吃得好喝得好!連,連聖使,她今日午飯還吃了兩碗白飯呢!”


    連棟暗暗盤算:“她定是還在生我的氣。哼,現下我把秦川這小子捏在手裏,隻要逼他乖乖就範,何愁師妹不回心轉意!”


    當下一伸手便抓住了秦川後領,將他扯回,轉頭向申元狠狠一瞪眼,喝道:“把第六號門打開!”申元唯唯諾諾,含糊答應,卻硬著頭皮向左而去。


    通虛忽地右手探出,一把扯住申元衣袖,責道:“申元,你怎麽回事,生了一場病竟連左右都不分了。第六號牢房在右邊呢!”三元渾身顫抖,含含糊糊的道:“師,師叔,我,我怕……怕得緊,什麽都忘了!”


    通虛一搖頭,當先帶路。到得第六間石牢前,推開鐵門,連棟親自押著秦川進去。


    連棟見那第六間石室中空空洞洞,除了一桌、一椅、一床之外,甚麽東西也沒有。他哈哈一笑,向通虛道:“道長,相煩你另外再安排兩名精明能幹的弟子看守此處,這個呆頭呆腦的申元和那個好玩誤事的寂元,還是罰他們去劈柴舂米,喂豬放羊吧!”


    通虛知他對申元二人已大大的不滿,隻好應道:“是!”向申元橫了一眼,斥道:“還愣著幹甚麽,聖使的話沒聽懂麽,還不快滾回前邊去?”


    申元彎腰作揖,喏喏連聲,道:“是,是。”卻不肯移動腳步,似乎嚇呆了。


    連棟暗暗搖頭,心道:“泰山派的這群道士真是膿包,不堪大用!”微一轉念,向通虛道:“請道長將貴派最結實的腳鐐和手銬拿來,為了穩妥起見,還是先給我們幫主鎖上!”


    通虛向本來攙扶秦川的二名道僮道:“你們快去庫房,挑一副最結實的精鋼鐐銬來!”二道僮當即領命去了。


    連棟坐在桌邊,架起二郎腿,笑吟吟的打量著秦川,道:“幫主,屬下為你一個人安排這間上好的房間,可比吳長老他們幾人合住一間寬敞得多了。屬下也算對你不薄吧?”秦川哼了一聲,不再搭腔。


    連棟一揮手,向通虛道:“通虛道長,相煩你把鄧長老送到吳王二位長老身邊,讓他們先團聚片刻。誰教他們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百戲三老’呢?哈哈!”


    通虛不敢違拗,略略拱手,領著押送鄧長老的兩名泰山派弟子轉身而去,房間內便隻剩下連棟、寧虛和身不能動的秦川等人。


    連棟仍是架著二郎腿,輕輕搖晃,道:“幫主,你是想死呢,還是想活?”


    秦川淡淡的道:“連大哥,我不知你為何如此。現下既已落入你手中,我自己的生死並不打緊,但請你別為難玉妹和吳長老他們!”


    連棟哼了一聲,道:“到現在還逞英雄,也算有種!”頓了一頓,道:“玉師妹在你心目中,當真這麽重要?她的心意你,你可知道?”


    秦川道:“我和玉妹是真心相愛,生死不渝。連大哥。你不是和桑舵主很要好麽,為什麽又對玉妹……”連棟不等他說完,已怒不可遏,伸手在桌麵上重重一拍,跳起身來,揪住了他胸口衣服,喝道:“住口!玉師妹是天仙下凡,天下第一美女,我跟她雖是青梅竹馬,但這麽多年來都一直不敢向她表白情意……你一個凡夫俗子。又有什麽資格生受她!”


    說到這裏,他額頭青筋暴起,咬牙切齒,神情甚是猙獰可怖。


    秦川沒料到他竟對易婉玉如此癡迷,不驚反憐,同時又想起上官信來:“原來他的所作所為,跟上官公子一樣,皆是為了玉妹!”


    連棟呼呼喘著粗氣,隔了一會。緩緩推開秦川,沉聲道:“寧虛道長,我有話要單獨跟秦幫主說,請各位到外麵稍等片刻!”寧虛一點頭。那兩名弟子又扶著他欲轉身離去。


    秦川心中一動,忽道:“且慢!”


    眾人一愕,一齊望著他。


    秦川道:“連大哥,寧虛道長。凡是被我點了穴的人,若非我用獨門手法來解,便會一直癱瘓下去。直到七日之後,血脈方通,隻不過……”


    連棟尚未說話,寧虛已接口道:“隻不過怎樣?”


    秦川冷然道:“隻不過到時便會成為武功盡失的廢人!”


    連棟嘴一撇,一臉不以為然的神色,道:“荒謬,你以為連某是七歲的孩童,這麽容易受你的騙?”秦川道:“信與不信,全由二位。在下橫豎被困於此,凶多吉少,七日之後,便見分曉!”


    武林中各門派的點穴功夫各異,解法也自不同,連棟和寧虛自然深明其理。二人對望一眼,均想秦川的點穴手法著實難解,倘若真的如他所說,七日之後,寧虛豈非真的變成廢人?


    寧虛臉色大變,向連棟央求道:“連聖使,屬下對沐盟主他老人家忠心耿耿,對連聖使也決無二心,懇請您老人家幫忙救救貧道!”


    連棟注目打量秦川片刻,淡淡的道:“你有什麽條件,且說來聽聽?”


    秦川暗暗嘀咕:“此人實在精明,難怪連玉妹和三位長老也著了他的道兒。”他本來不忍心見寧虛七日後變成廢人,原無他念,待見到二人神情,忽地心念一動,已有了主意,沉吟道:“我隻想知道,你為甚麽叛幫投敵,甘作天道盟的幫凶。還有你們都有什麽陰謀詭計,相煩告知一二,我便是死,也要做個明白鬼,不想死得糊裏糊塗!”


    連棟目不轉睛的望著他,略一遲疑,道:“好,一言為定!”心中暗喜:“你便是不問,我本來也準備告訴你來龍去脈,再好好折辱你一番,以泄心頭之憤。現下又落個順水人情,讓這個寧虛道士自此而後對我死心塌地,也好為我所用!這下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當下不顧眾人在旁,伸手從秦川懷中搜出魚腸劍,把玩摩挲了一番,這才掌心吐勁,在他右肩臂處按摩筋脈,幫他推血過宮,解開他右臂上的穴道。


    秦川手臂剛能屈伸自如,忽覺背上微微一痛,一柄冷冰冰的劍尖抵在他後心“靈台穴”上。他有烏絲背心護體,劍尖自然刺不進去,但疼痛仍不可免。


    隻聽得連棟在自己身後陰森森的道:“幫主,你若稍有半點不老實,休怪連某人辣手無情!”


    秦川一呆,淡然道:“連舵主,你太多疑了。”


    寧虛迫不及待的催促那兩名道士攙扶自己來到秦川麵前。秦川出手似電,指點掌按,隨手推拿,幫他拍開了穴道。


    寧虛陡覺體內血脈一暢,手足已能動彈,他伸手抬腿,不由得大喜過望。


    連棟甫見寧虛手足自由,當即左手運指如風,又連點了秦川右臂六處大穴。他舉著魚腸劍,轉到秦川麵前,陰惻惻的道:“幫主,我本想挑斷你的手筋腳筋,隻是沐盟主曾有嚴令傳下,要留你個全屍。而且他老人家還讓我們照例問一聲:你降是不降?”


    秦川凜然道:“再問一百遍,我還是那句話,寧死不降。你隻管動手便是,不必多費唇舌!”


    連棟哼了一聲,點頭道:“有種,果然是一條好漢子!嘿嘿,難怪連玉師妹和沐大小姐都對你癡迷!不過越是如此,越不能放過你!”


    秦川道:“我很不明白,連大哥,你身為百裏老幫主的得意門生,勇武過人,為什麽欺師滅祖,叛幫投敵?難道隻是為了玉妹?”


    連棟雙目微閉,臉上肌肉不住抽動,咬牙道:“今日便讓你死得明白。為了玉師妹,我什麽事都做得出來。你可知道,我本是師父的得意傳人,也是本幫晉升最快、武功最強的舵主,更是眾長老公認的下一任幫主人選!”


    秦川心想:“玉妹也曾說過,老幫主生前確實十分疼愛連大哥,他所說確非虛言。但不知為什麽老幫主臨終前,會將幫主之位傳給我,而不是連大哥?”


    果聽得連棟又重重一拍桌子,臉現不忿之色,慍道:“師父定是老糊塗啦,臨終前居然傳位給你這個名人,我自然不服!姓秦的,你說,你憑什麽,憑什麽?”


    秦川想起百戲翁臨終前的書信,心道:“百裏老幫主是不願百戲幫投靠天道盟,又不忍眾弟子慘遭沐長風的荼毒,這才讓我做這個幫主。此中因由,卻也不便明說。”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該背棄本幫,你可知道,老幫主便是被沐長風害死的!”


    連棟緩緩搖了搖頭,出了一會神,遲疑道:“師父有些不識時務,那是他咎由自取。百戲幫成千上萬弟子,若因他一人而慘遭屠戮,豈非罪過?”


    秦川聽他這般詆毀自己的授業恩師,勃然大怒,哼道:“連棟,你敢這樣誹謗你師父,真是無恥之尤!”(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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