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白衣溫候(一)


    秦川聽靜寂哭得傷心欲絕,心中也自悲憤難抑,尋思:“我該當把師太遺體送回庵內,讓她的弟子們處置!”便勸靜寂道:“小師太,別再哭啦,咱們還是先把尊師的法體送回庵內吧!”


    靜寂哭聲漸歇,微一點頭,輕輕啜泣道:“好!”


    秦川抱起那老尼屍體,與靜寂相偕走到青衣庵外。秦川見大門緊閉,便道:“小師太,你抓緊我手臂!”靜寂依言抓住了他左臂。秦川雙足一點,提氣一躍,徑自翻過了高牆。


    靜寂陡覺身子一輕,耳畔生風,猶如騰雲駕霧般逾牆而入,“呼”的一聲,她禁不住失聲驚呼,隨即足底一沉,已踏上了實地。


    靜寂眼前一花,心下驚疑不定,一定神之下,又揉了揉眼睛,這才相信確已到了青衣庵內。


    秦川輕輕掙脫她手,徑行抱著那老尼屍身奔入那佛堂內,縱聲叫道:“各位師太,別再念經了,尊師已然圓寂啦!”正在做晚課的一眾尼姑聞言大驚,紛紛湧了過來。待見到師父已死,盡皆大放悲聲,霎時間整個佛堂哭聲一片。


    秦川將那老尼遺體輕輕放下,悄然向後退去。


    群尼隻道他是花勇一夥,均是又怕又恨。終於有人忍不住,瞪視著秦川,切齒痛罵起來:“該死的淫賊,佛祖定會懲罰你的!”“惡賊,你會有報應的!”“邪魔,有種把我們全殺光罷!”“我們要為師父報仇!”


    秦川欲待分辯,但眾尼一連數日被花勇等人欺侮刁難,早已忍無可忍,一時群雌粥粥,卻哪裏容他開口解釋?


    一眾尼姑越罵越凶,群情憤激之下,忽聽“呼”的一聲,一個木魚向秦川額頭飛去。隨即呼呼聲響,木魚、蒲團、香爐等物紛紛向他身上招呼過來。


    秦川大感狼狽,以他的武功,自然不會受傷,他又不願出手傷及無辜。隻得側身閃避。不住的移形換位。突然右足一點,反身彈出數尺,跳出群尼的圈子之外。


    正擾攘間。忽聽一個嬌柔的聲音叫道:“各位師姐,這位秦公子跟那姓花的並非一路,師父不是他殺的,大家不要冤枉好人!”


    群尼聽到這聲音,將信將疑,登時靜了下來。隻見佛堂門口快步奔進一人,正是那妙齡尼姑靜寂。一個中年尼姑厲聲喝道:“靜寂,一直都是你服侍師父的,師父怎麽死的。你快說!”


    靜寂悲泣道:“靜覺大師姐,師父這三天被那姓花的邪魔關押在後院地道之中。今夜多虧這位大風堡的秦少俠仗義出手,打退了那邪魔,先救下了我,又去營救師父。隻可惜我們遲了一步,從地道中追出時。發現師父在庵後的水井之中,已遭了毒手,隻剩下最後一口氣啦!”


    群尼聽到靜寂細述師父遇害始末後,對秦川敵意大減。


    秦川向群尼拱手一揖,朗聲道:“各位師太。在下大風堡秦川,夤夜叨擾,實為追逐那姓花的惡賊而來。哪一位若知其下落,煩請賜告,在下這便手刃此僚,替尊師報仇!”


    群尼聽他自報姓名,紛紛合什還禮。隻是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搖了搖頭,卻無人知曉花勇的去向。


    那靜覺是青衣庵的大師姐,此刻隱然是群尼之首,她於江湖上的事頗不陌生,情知秦川所說不假,於是合掌行禮,說道:“秦少俠仗義出手,救了家師和靜寂小師妹,敝庵上下,同感大德。”


    秦川躬身還禮道:“不敢當,師太言重了。”微微一頓,道:“既然各位師太均無那淫賊的下落,在下隻有再徐徐圖之。時刻不早,各位師太請了,在下就此告辭!”說著雙拳一抱,轉身大踏步而去。


    忽聽靜寂叫道:“秦少俠,且慢!”


    秦川回過頭來,隻見靜寂淚眼盈盈的瞧著自己,一陣冷風吹動殿中燈火,映得她俏臉上忽明忽暗。


    靜寂快步來到他麵前,雙膝跪地,說道:“請秦少俠受小尼一拜!今夜若非蒙少俠仗義相救,靜寂必無幸理。小尼以後當日夜誦經,求菩薩保佑少俠無災無難,逢凶化吉,一生一世都快樂逍遙。”


    秦川急忙扶起了她,啞然道:“小師父行此大禮,卻教我秦川如何克當?我隻是個江湖武夫,懲奸除惡,份所當為,豈敢勞駕小師父如此善禱善頌!”


    靜寂連連搖頭,急道:“不,不,在小尼心中,秦少俠便是菩薩化身,萬家生佛,理應一世平安快活!”秦川見她執意如此,心想:“一個人做了好事,便是菩薩心腸,若做了壞事,自是惡魔行徑。我輩行俠江湖,萬萬不能行差踏錯。”


    當下向靜寂一拱手,微笑道:“靜寂小師太,後會有期!”身形一閃,已躍至天井,足尖著力,飄身越牆而出。


    靜寂快步奔到殿門之外,舉目望時,黑夜之中但見牆角上人影一閃而去,不可複睹,想來秦川已去得遠了。


    她怔怔的望著秦川消失的方向,悄立良久,渾不覺風露漸重。


    秦川來到青衣庵外,隻聽得群尼開始忙著料理師父後事。他擔心花勇去而複返,再行為禍群尼,便拔出長劍,展開身形,在寺庵四周迅捷異常的遊走了一遍。黑暗中身似大鷹般繞庵疾行,直待確定花勇不在左近,這才辨明方向,發足徑朝邊院鎮飛步奔回。


    適才他先與花勇交手,繼而破解暗器機關,一路追凶,不覺有異,這時回到靜悄悄的鎮子上,方始覺得體乏神困,疲憊不堪。尋思:“鄧長老不知見到連舵主沒有,花薛兩個淫賊又尋之不見,連二哥也不知到哪裏去了。唯今之計,隻有以不變應萬變,且等等再說,橫豎二哥身上所中的‘玫瑰香露’之毒三日內才會致命。”


    深夜之中,他不欲驚動旁人,側耳聽了聽動靜,翻牆進店,到得沐青蘭房外。輕輕推門進去,又輕輕帶上了門。


    正欲轉身,黑暗中突然有人揮掌拍來,徑取他背心“懸樞穴”。這一掌無聲無息,快捷異常。待得驚覺。掌風已欺近後腰。秦川此時不及閃避,左足反踹,徑踢那人胸口。那人斜身避過,不退反進,右手一勾,肘錘打向他腿上“環跳穴”,出手精妙已極。秦川心頭一凜,當即縮腿一讓,右掌翻轉,拍的一聲,雙掌相交。那人身子一晃,腳下踉蹌,飄身後躍開來。


    秦川心念一動,忙道:“蘭妹,是我!”原來他已認出那人的身形掌法,乃沐長風的獨門絕學“八陣圖功”和“渾天掌”。


    那人正是沐青蘭。她聽見秦川聲音,一聲歡呼:“川哥哥,是你!”縱體入懷,伸臂抱住了他腰。秦川哈哈一笑,也即攬住了她肩頭。緩緩撫摸著她的秀發。


    二人相擁在一起。過了一忽兒,沐青蘭忽然想起自己這麽情不自禁的去摟抱秦川,甚是失態,俏臉一紅,急忙用力掙脫了他,垂下了頭。


    秦川點亮了蠟燭,見她雖然嬌弱羞澀,容色間卻神采奕奕,較之生病之前更見俏麗婀娜,低問:“身子好些沒有?是我吵醒你啦?”沐青蘭搖了搖頭,巧笑嫣然,輕聲道:“喝了你煎的藥,早已好啦。你沒吵醒我,是我專門在等你,你進來怎麽不出聲,我還以為是……大壞蛋、采花賊呢!”說到這裏,忍俊不禁,長袖掩口,格格嬌笑起來。


    秦川見她笑得猶如花枝亂顫,身形更見嫋娜動人,輕輕握住她雙手,微笑道:“我怕驚醒你。咱們去瞧瞧黃寶大哥吧。”沐青蘭搖頭笑道:“不必啦,黃大哥已經睡了!我剛才到你房間去了多次,一直不見你和鄧長老回轉,又見黃寶大哥受了傷,他說你追采花淫賊去啦。我讓他好生歇息,便獨自在這裏等你。你不聲不響的闖進來,這才誤把你當作了淫賊,唉,你能平安回來,我總算放心啦!”秦川見她言語間關情之情,見於顏色,心頭甜絲絲的。


    沐青蘭見他神情倦怠,形容憔悴,柔聲道:“川哥哥,你累了,快歇著罷。”又取出兩粒“雪參玉蟾丸”喂他服下。


    秦川打個吹欠,睡眼惺忪,道:“那我就睡啦!”往床上一倒,便欲合眼睡去。沐青蘭杏臉暈紅,囁嚅道:“川哥哥,你……”秦川勉強睜開眼睛,望著她臉,問道:“怎麽啦?”沐青蘭滿臉嬌羞,搖頭道:“沒,沒什麽,你睡吧!”


    秦川昏昏睡去,一覺醒來,天已大明。


    他掀被下床,臉上不覺紅了,這才明白夜來沐青蘭的嬌羞靦腆,敢情自己慵困之下,倒頭便睡,竟胡裏胡塗地在她床上歇了一宵。


    正自呆呆發窘,忽聽房門外腳步聲響,沐青蘭已推門進來,看見他滿臉尷尬忸怩之色,她也不禁紅暈上臉,忽然掩口淺笑,低聲道:“川哥哥,鄧長老回來啦,還帶了不少人呢?”


    秦川登時喜出望外,急忙搶步而出。


    隻見天井中聚攏了不少人,盡皆席地而坐,服色各異,顯然俱是百戲幫弟子,眾人均默不作聲。當中一個年輕公子,生得唇紅齒白,穿一襲白色長袍,身形瘦削,盤腿坐在石墩之上,猶似鶴立雞群,秦川立時認出乃是山東分舵的舵主“白衣溫候”連棟。


    秦川想起易婉玉、趙進、吳長老等對此人的評價:連棟乃山東大豪連百城的獨子,自幼拜在前幫主百裏藝門下為師,身兼家傳“溫候戟法”和百裏藝的武學。此人文武雙全,勇武過人,而且平時愛穿白衣,當真英武不凡,頗有漢末猛將“溫候”呂布之概,故有“白衣溫候”的美稱,實是本幫第一等的後起之秀。他與趙進、韓索、桑青虹同為老幫主百裏藝生前倚重的四大愛將。


    二人在洛陽百裏藝的喪禮上見過數麵,隻是其時忙於料理喪事,未曾深談。秦川此時細看那連棟人品俊雅,英氣逼人,暗自歡喜:“連舵主一表人才,是本幫之中的傑出人物,倒和那位綠簫公子算得上一時瑜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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