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吟到恩仇心事湧,江湖俠骨已無多。


    二九、大風起兮(二)


    秦夫人道:“川兒,我聽你三哥帶人傳信,提起那位秀外慧中的易姑娘,如今人在何處?”秦川尚未答話,隻聽秦洋接口道:“娘,那女孩我見了,三弟果然沒有虛語誇張,當真生得貌美無雙呢!我已讓瑾兒在陪她了!”秦夫人起身笑道:“連你這也麽說,自然錯不了。足見我們家小四眼光厲害,好,我還是自己瞧瞧去!你兄弟倆先談正事吧!”


    秦夫人在兩個丫環陪同下出門而去。


    秦川惦記易婉玉,便欲拔步跟去,卻被秦洋伸臂攔住,微笑道:“川弟,咱們倆要在這裏守著父親。你放心,娘一定會喜歡這位易姑娘的!”秦川臉一紅,訕訕的道:“玉妹初次來大風堡,我怕她會呆不慣!”秦洋笑道:“這門親事你三哥已說得很清楚了,你也勿須多慮。老實坐下來先跟我說說,這些年武功練得如何了,這次歸途中,與魔教中人是否真有接觸?”


    秦川一驚,這才想起途中聽到的江湖傳聞,忖道:“難道大哥還不知沐長風的陰謀?”便將諸般情由擇要說了。


    秦洋雙眉微皺,拍了拍秦川肩頭,道:“關於你被冤枉和自行洗冤之事,我已聽聞不少。我跟你二哥、三哥通了氣,這些年我大風堡在爹爹統領之下好生興旺,素以懲惡揚善、扶危濟困為己任,深受中原百姓和武林同道景仰,故有‘俠義大風堡’之譽。現下爹雖抱恙,你我兄弟四人為人子者,豈能不克承父誌,坐由宵小危害武林,荼毒蒼生?近來你二哥在直隸山東一帶行俠仗義。闖出了‘拚命秦二郎’的俠名。你三哥也做了中原鏢局的總鏢頭,在俠義道闖出一番名堂。你現已長大,非複當年的無知稚子,心中豈無主意!”


    秦川凜然道:“大哥教訓得甚是。小弟這些年未能替父兄分憂,深感慚愧!”


    秦洋搖頭道:“我絕無責怪你之意。川弟,我隻讓你記住,爹爹一生行俠仗義,旨在伸正義於天下。但天下滔滔,江湖何嚐有片刻寧靜?他老人家這些年每念及此,常自太息不已。”


    秦川琢磨秦洋所說的話。腦中想起途中屢見死傷,仇氏雙蜂、莫非邪、沐長風等草菅人命,無惡不作,江湖中當真無片時寧靜,不由得長長歎了口氣。


    秦洋微一凝思,歎道:“川弟,天下從來就有亂有治,不可避免。正所謂‘時勢造英雄’,其實許多英雄豪傑。一開始未必便想做英雄的。但身為男子漢,是必須有所擔當的,有所不為,有所必為。這些做人道理,希望你能明白!”秦川肅然道:“多謝大哥以大義相告,小弟決不敢丟我大風堡的人!如今江湖不寧,風波連連。我便是拚了性命,也決不屈服畏縮,決不做貪生怕死之徒!”


    秦洋聽他這麽說。大感欣慰,道:“記得有一天爹爹跟我們三兄弟和趙徐兩位師兄說過:古往今來,真正能心係蒼生,扶危濟困的,隻有兩種人。一種便是讀書人,講究所謂‘修齊治平’的道理;一種便是習武者,救人於厄,振人不贍。隻可惜三皇五帝以來,昏君貪官,誤盡蒼生,那些讀書人一旦做了官,每每淪為魚肉百姓的狗官;那些習武者,則要麽淪為窮兵黷武的兵閥,要麽成了占山為王的賊寇。真正能成為俠客的,實在少之又少!”


    秦川心想:“爹爹說的極是。看來真正能為百姓謀福祉的,著實不多。官府勒索、豪富乒、盜賊劫掠,芸芸眾生之苦不知伊於胡底?”


    秦洋歎道:“川弟,你可知爹爹當時還說了什麽話?”秦川搖了搖頭,說道:“請大哥告知!”秦洋道:“他老人家說,天下的惡人著實太多,俠者實在太少。我們雖不敢妄稱俠客,但所要做的,便是盡我綿薄,扶危濟困,卻也隻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希望你我兄弟以此自勉,不可懈怠!”


    秦川聽了此言,臉上莫名的一紅,道:“大哥,我……”秦洋奇道:“你怎麽啦?”


    秦川囁嚅道:“小弟慚愧之至。下山以來,每遇到歹人為惡,便膽小怕事,不敢上前。適才聽大哥談到爹爹教誨,當真羞愧無地,不勝汗顏。”


    秦洋微微一笑,道:“你年紀尚輕,又孤處深山多年,乍一下山,難免不適。以後切記,凡我秦家子弟,斷不能苟且貪生,不顧道義,姑息養奸。”頓了一頓,又笑道:“咱們大風堡多了你這員虎將,我身上擔子倒是一下子輕了不少!”


    秦川心中一動,便將百戲翁寫給他父親的信取出,交給秦洋,道:“適才聽得大哥之言,令小弟茅塞頓開。我現下主意已定,即日起便接掌百戲幫,阻止沐長風繼續做壞事,將來危機過去,再將幫主之位歸還!”


    秦洋一怔,手拈著信封,卻不拆閱,問及個中情由。秦川便把百戲翁臨終傳位之事約略說了。


    秦洋哈哈一笑,道:“百裏幫主慧識珠,用心實是良苦之極!川弟,江湖危難之際你肯做這個幫主,不愧是我的好兄弟。銳身赴難,雖千萬人吾往矣!”頓了一頓,正色道:“川弟,你我兄弟久別重逢,大哥自然很高興。你休怪大哥囉唆,像個假道學,我今日將爹爹的心意盡數說與你聽,你現下長大了,以後做任何事情,自己做決定便是。”


    秦川點頭稱是,略一踟躕,問道:“大哥,你何不拆開信看看,究竟百裏世伯是如何勸父親讓我做幫主的?”


    秦洋伸手隨手摸了摸信封,微笑道:“百裏世伯和父親乃是至交,又深信你的為人。至於這封信麽,還是你自個兒瞧吧!”右手輕輕一揚,那封信又冉冉的飛回秦川手中。


    秦川見秦洋似笑非笑,神情古怪,心中微微一動,忙撕開信封。抽出紙箋看時,赫然隻是一張白紙,並無片言隻字。


    他心中若有所悟,呆呆發怔。隻聽秦洋笑道:“川弟,還好適才你自己做了決定。否則,若是你持此信求爹爹裁決,隻怕以他老人家的脾氣,定要狠狠責罵於你。不過,這位百裏世伯當真摸準了你啦,哈哈!”


    秦川伸袖抹汗。赧然道:“是小弟沒出息,做人沒擔當,該罵,該罵!”


    秦洋又拍了拍他肩膀,微笑道:“記住,你現在已是個大人,更是咱們大風堡的男兒漢,以後三個哥哥不會再拉著你手去九裏山下撿刀槍,也不會再帶你去雲龍湖畔捉魚摸蝦。至於練拳射箭,爬山鑽洞,那些孩提時的事,都已一去不複返了。我的好弟弟!哈哈。”


    秦川心道:“看來我想要再依附父兄,靠著父兄庇護過安樂日子,終究是再也不可能的了。”言念及此,心中驀地激起一圈圈漣漪。童年往事齊湧心頭,一時思如潮湧,難以平息。


    過了好一陣。猛地搖了搖頭,歎了口長氣,道:“我確已長大了,不能再老想著孩提時的事啦!”忽又想起一事:“大哥,唐二先生叔侄來我們家,不會當真為了探望爹爹吧?玉妹是不是過於多慮了?”


    秦洋聽他說起唐劍追隨沐長風之事,以及蕭縣客棧中見聞,沉吟片刻,微笑道:“川弟,你身邊以後有易姑娘這個賢內助,當真是如虎添翼!她分析得極有道理,唐二先生叔侄此來,確實透著古怪。至於餘飛被殺,據我推測,多半是沐賊自己對唐氏叔侄產生了疑慮,怕他一去不回,當真投靠大風堡,才故布疑陣。但他叔侄確與沐賊沆瀣一氣,好事多為,此中亦不可不防。”


    秦川道:“既然他們來意善惡難測,大哥認為該當如何應對?”


    秦洋微微一笑,淡然道:“有道是進門是客,何況唐二先生確是父親至交好友,咱們萬萬沒有拒客之禮。我決定先將他叔侄二人安排到東廂小院之中,由趙師兄相陪。倘若他們當真投靠了沐長風,這些日子必有異動,咱們大風堡豈能懼他?我已暗中交待了許總管他們。總之咱們便以不變應萬變,且瞧瞧他們能搞出什麽花樣!”


    秦川哼了一聲,雙拳一握,道:“他叔侄二人若真的心懷不軌,對我大風堡不利,小弟決不會放過他們!”


    秦洋細細打量著秦川,笑道:“你習得一身好本領,若能留在家中助我,定可減輕我肩上的擔子。隻不過百戲幫幫主之位非同小可,關乎不少英雄豪傑的身家性命,咱們做人是不能過於自私的。”秦川聽兄長曉以大義,連連稱是,深以為然。


    兩兄弟計議半晌,均覺唐門的暗器和毒藥固然厲害,又有沐長風一夥兒做為外援,但大風堡又曾怕過誰來?隻須嚴加防範,處處小心,料來應無大礙。


    秦洋又問起峨眉山習武的情況,聽秦川說連師父的模樣都不曾見過,不禁嘖嘖稱奇。


    聊了一陣,秦洋眼見天色不早,便道:“你在此好生看護父親,我去吩咐許總管安排一下。”秦川應了,起身送秦洋出去。


    他回坐桌邊,陪護父親,腦中不停地想起父兄之言,心下愧疚不已:“我年幼無知,遇事不敢勇於擔當,確是枉為秦家子弟。”又想:“多年不見,大哥這樣的忠厚仁者,越來越老辣幹練了,說話做派,越發像爹爹了!”


    當晚大風堡大張筵席,宴請唐氏叔侄和易婉玉三人,秦洋夫婦、秦川、許趙徐等人在下首相陪。


    酒過三巡,各人說了些客氣話。唐二先生捋須笑道:“秦堡主大才,整理得俠義大風堡這般興旺,天下英雄莫不景仰。自大公子接掌以來,更是威名日盛,料那沐長風也不敢太歲頭上動土,向貴堡發難!”


    秦洋微笑道:“常言說得好: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如今江湖各大幫派草木皆兵,都怕天道盟找上門來。難得唐前輩叔侄不棄故舊,前來協助敝堡,共禦強敵。有威震天下的唐門暗器和毒藥在此,料那姓沐的未必敢來羅唆!”


    唐二先生嗬嗬笑道:“大公子言重了。我叔侄來此,無非借重秦老堡主虎威,隻能算狐假虎威而已。單靠暗器、毒藥這些雕蟲小技,總不能讓人信服的。”


    許堅舉杯向唐二先生道:“唐二哥,這裏論年歲隻有你我相當,老堡主身體不適,便由在下敬你三杯,略盡地主之誼。請!”唐二先生忙道:“許兄太客氣了。請!”兩人對飲了三杯。


    趙飛虎和徐元豹二人也輪番把盞,頻頻向唐二先生敬酒。


    秦川偷眼斜睨易婉玉,但見燭光照在她臉上,嘴角似笑非笑,顧盼生姿,直是明豔不可方物。隻是她目光始終不向自己瞧上一眼,想要問她跟母親、大嫂說了些什麽,卻是不得其便。


    待到席散,秦洋兄弟又去探望秦賓王。秦川見父親已睜開眼睛,望著自己,眼睛中射出喜悅的光芒,口唇微微顫抖,卻說不出話來,當下雙膝跪倒,潸然淚下,叫道:“爹爹,孩兒回家了!”


    秦洋道:“川弟,爹爹這兩年來一直如此,時好時壞,雖不能言語,但能聽懂我們說話。你如果有甚麽事請示,可直接對他老人家說。爹爹若是應允,自會點頭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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