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讀天道劍影,品俠客人生。新年大奉送,本章加料。


    二八、其言也善(二)


    四人縱騎馳入林中。


    秦易兩人暗暗交換了幾個眼色。易婉玉忽道:“唐公子,你不是一直跟著沐長風父女麽,為何會來這兒?”


    唐劍幹嗽兩聲,強笑道:“難道兩位還不曾聽說嗎?如今整個江湖都在相傳,沐長風創建‘天道盟’,濫殺人命,不少幫派盡毀其手,死了不少人呢?現下武林中人人自危,大夥都怕著呢!我二叔聽說此事後,便將我帶回,準備看完秦堡主後便回四川,再也不會跟沐賊有所牽扯!”


    唐二先生嗬嗬笑道:“不錯,劍兒險些上了沐長風的當,唉,人心隔肚皮,老夫起初還以為他是好人呢!不過,說來真是多虧了秦四公子在少林寺揭發此賊,才讓他原形畢露!”


    秦川心想:“他們說的倒像是實情。為何玉妹會對他二人起疑心呢?”暗自凝神戒備,已聽得潛伏之人近在咫尺,便有意將馬匹靠近易婉玉,手按劍柄,以便隨時守護她周全。


    正行之際,驀地裏前方樹上、道旁草中嗤嗤、呼呼響聲不絕,亮光連閃,各類暗器連珠般射出,分打四人周身要害!


    秦川左手在馬背上輕輕一按,飛身而前,運劍如風,一一斬落射向易婉玉的暗器。他一瞥眼間,隻見唐氏叔侄也同時揮動長劍,各自舞起一團白光,將來襲的暗器盡數擊落。


    但聽得一聲慘呼,數枚暗器卻已射入馬車之中。


    唐氏叔侄似乎大吃一驚,相顧失色。唐二先生催馬到得車前,掀帷看時,隻見餘飛身上連中兩隻飛鏢,一個鐵菩提。三枝羽箭,似已沒了氣息。餘飛本身武功不弱,但此際手足被縛,無法躲閃,竟被暗器所傷。唐二先生和唐劍麵麵相覷之際,八名黑衣人已鼓噪聲中揮動明晃晃的鐵叉,將四人團團圍住。


    秦川和易婉玉對望一眼,心中均感納罕:“若然餘飛真是他們設計送往大風堡的誘餌,何以會在此便取他性命?”但見道旁樹後又湧出十名勁裝結束的黑衣人,左臂皆繡著一朵紅褐色的蝴蝶蘭。依稀記得與當日洛陽城西梨園中襲擊秦江的那群黑衣人服色相同,隻是這群人使用的兵器卻是一色的銀色鐵叉。


    陽光透過樹枝照耀在眾人高舉的鐵叉上,泛起藍印印的光芒。


    唐二先生向眾黑衣人抱拳唱諾道:“各位道上的好朋友請了。在下一行四人途經貴地,絕無歹意,各位攔住去路,不知有何指教?”


    隻見一名麵皮焦黃的漢子越眾而出,手中鋼叉一晃,嗆啷啷作響,獰笑道:“咱兄弟是九裏山‘鐵叉寨’的好漢。專做沒本錢的買賣,向來殺人越貨,隻管殺,不管埋!各位想打此處過。可得按照道上的規矩來!”


    唐二先生淡淡一笑,摸了摸花白的胡子,問道:“甚麽規矩,老夫愚昧。請好漢們明示!”


    那黃皮漢子哼了一聲,大聲道:“本來是想讓各位留下買路財的!不過呢……”一雙黃豆般大小的眼珠卻滴溜溜的在易婉玉身上溜去,竟是被她的絕世麗質所吸引。喉結不住的上下滾動,雙眼發直,口角流涎,說道:“弟兄們,劫下這女的,帶回去……帶回去!”


    他平素一聲令下,眾手下立時齊聲呼應。不料此時竟無一人作聲,轉臉望去,卻見眾人盡皆張大了嘴巴,合不攏來,癡癡呆呆的望著易婉玉,均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那黃皮漢子又驚又怒,忽然一抬手,“啪啪啪啪”四聲,連摑兩人四記耳光,又飛腳砰砰砰三聲,連連踢翻三人,尖聲喝道:“操你奶奶的,都他媽的犯什麽愣啊,還不給老子動手!”


    群盜這才反應過來,轟然稱是,紛紛向易婉玉撲去。


    秦川怒不可遏,一挺長劍,便欲喝止群盜。忽聽得唐二先生一聲長嘯,霍地拔身而起,淩空翻個筋鬥,躍上車頂,迅疾展開背上包袱,雙手連連揚起,將包中鐵蒺藜以“滿天花雨”手法,連珠價激射而出。


    那黃皮漢子急忙著地翻出,在地上打了個滾,抱頭伏在一旁,但聽得一陣淒厲之極的慘呼之聲,不絕於耳。待得他挺身躍起之時,不禁心膽俱裂,隻見地上橫七豎八躺下一大片,十八名手下已盡數斃命,全是咽喉處釘入一枝鐵蒺藜。


    秦川和婉玉對望了一眼,均想:“素聞唐門暗器和毒藥天下無雙,毒藥雖不曾見,單隻這暗器之術,今日一睹,端的名不虛傳!”


    黃皮漢子駭然欲絕,叫聲“媽啊!”轉身急奔,但覺頭頂風聲颯然,眼前人影一晃,隨即脖頸上一涼,隻聽得一聲冷喝:“不準動!”此人倒也身手矯健之極,急忙站定身子,說不動便不動,直似泥塑木雕一般。


    隻見那趕馬車的錦衣少年長劍抵在他咽喉上,冷冷的道:“瞎了眼的毛賊,剪徑剪到我們頭上來啦,當真不知死活!”劍刃一斜,黃皮漢子慘叫聲中,左耳已被削下,鮮血長流不止。


    黃皮漢子登時魂飛天外,雙腿一軟,撲地跪倒,不住磕頭,連叫:“爺爺鐃命,爺爺饒命!”身子簌簌發抖,牙齒相擊,格格有聲。


    唐二先生向唐劍擺擺手,沉聲道:“劍兒,先不要殺他。問他叫什麽名字,是誰派他來的?”


    唐劍反手一巴掌將黃皮漢子打翻,喝道:“我二叔的話你聽到沒有,還不快說!想作死不成?”


    黃皮漢子顫顫兢兢的道:“小人真的是九裏山鐵叉寨的小頭目,叫做‘賴皮豹’劉三,是我們鄧寨主派小人來的,在此已有數日,但凡在此路過的,一律不準放過!”


    唐二先生哼了一聲,道:“素聞‘銀叉太歲’鄧不凡專劫貪官奸商,從不欺淩百姓。算是一條綠林好漢,難道江湖傳言有誤?”向唐劍道:“再割下他右耳,瞧他說不說實話!”


    劉三不待唐劍動手,忙一疊聲的急叫:“別割別割,我說實話!此事與鄧老大無幹,是個蒙麵大爺逼我們幹的!”唐劍腕抖劍斜,嗤的一聲,劍尖已在他左頰劃了道口子,喝道:“甚麽蒙麵大爺,到底怎麽回事。快說!”劉三忙道:“是,是!七天前小人帶領兄弟們在沛縣做沒本錢買賣時,被一名穿黑衣服、手持長劍的蒙麵大爺攔住,要取我等性命。小人苦苦求饒,那蒙麵大爺便帶了小人一行來此,換了這身黑衣服,說要我們截殺幾個經此處過路之人,還吩咐讓小人們見人來時便先放暗器,不必管死活。小人說得千真萬確。不敢有半句欺瞞,求爺爺饒命!”


    易婉玉問道:“那蒙麵人是否身材高瘦,使一把黑鞘長劍?”


    劉三皺眉道:“是啊,個子挺高的。使的確是長劍。至於那把劍鞘是不是黑的,小人不敢欺瞞姑娘,當真記得不太清楚了?”


    秦川自幼便聽說過九裏山鐵叉寨之名,知道那是一群綠林好漢。暗暗心驚不已:“蒙麵人多半便是沐前輩,想不到他已先到徐州!”問道:“他現在何處?”


    劉三搖頭道:“不敢隱瞞小爺,那位大爺前日便離開了。臨去時還說。我等隻要幹到臘月二十八,便可回去過年。小人想反正幹一次也是幹,況且劫來的財物全歸我們自己,便索性橫下心幹到底,權作掙些過年的銀子!”


    唐二先生歎道:“你們這是壞了鄧寨主的規矩,他豈能輕饒?”向唐劍道:“放他走吧,反正自會有人找他算賬!”


    唐劍撤劍入鞘,向劉三喝道:“還不快滾!”劉三撿了條性命,連連稱謝,唯恐唐二先生反悔,轉身飛也似的逃命去了。


    四人來到馬車旁,望著餘飛。易婉玉心思細膩,伸手替餘飛把脈,向唐劍道:“唐公子,你們何以將餘公子綁來此處?”


    唐劍恨恨的道:“此人喪心病狂,死有餘辜,連自己師叔也殺。他還冤枉秦川兄弟,害得秦兄弟險些被靈渡方丈和鬆紋道長誤會。我們想將他帶到大風堡,交由秦堡主和秦兄弟來發落!”


    秦川見易婉玉不動聲色,一瞥眼間見唐二先生也是泰然自若,便抱拳道:“多謝唐前輩仗義援手之德。”唐二先生拈須微笑道:“少林寺中大夥兒險些冤枉了你,老夫好生過意不去。此子既是殺害東方道長的真凶,料想四公子定是恨不得將其食肉寢皮,這次僥幸讓他落在我叔侄手中。說來都是舉手之勞,不值一提!”


    易婉玉忽道:“餘公子還沒死!”


    三人均是一驚,同時湊近觀望。隻見易婉玉將一根銀針刺入餘飛“人中穴”處,輕輕拈動,過了半晌,餘飛微微睜開眼睛,嘴唇顫抖。


    易婉玉喜道:“餘公子,你怎麽樣了?”


    餘飛向四人有氣無力的瞧了一眼。望見秦川,眸子中黯淡無光,啞聲道:“秦……秦兄弟,對不起,我弑叔犯上,又冤枉你,死不足惜。你……你原諒我吧?”


    秦川聽他氣若遊絲,奄奄一息,一時竟不知該怎麽回他。易婉玉低聲道:“川哥哥,他……”她暗暗搖了搖手,意思是活不成了。秦川見了,心中一軟,低聲道:“餘大哥,一切都過去了,不要再提了。”


    餘飛容色僵滯,慘然道:“我……我不行了。秦兄弟,你是個好人,是我們對不起你。沐……沐長風以本派掌門性命脅迫我殺害東方師叔,我,我……死後無顏見東方師叔,是青城派的千古罪人!”


    秦川恍然大悟,想起東方權臨終前曾說過,餘飛定是被人唆使或脅迫,此刻看來,定然是沐長風以青城派掌門性命來要挾。想起沐長風如此歹毒,不由得怒目切齒,一雙拳頭直握得格格直響。


    唐劍忽道:“餘兄弟,你……先歇會兒吧!”


    餘飛目光向唐劍睨了一眼,說道:“你,你……收手吧……”突然身子一陣抽搐,頭一側,停止了呼吸。


    易婉玉探了他鼻息脈搏,向三人搖了搖頭,拔出了銀針。


    秦川見餘飛至死仍雙目瞪得圓圓的。顯見死不瞑目,想起那句“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不由得心頭惻然。又想:“餘大哥是青城派的後起之秀,輕功劍法猶在唐大哥之上,不期竟落得如此下場。”


    唐二先生歎道:“劍兒,此子和你也算是總角之交,雖然他品行有虧,但人死萬事皆空。你便盡一下朋友之義,將他好生埋藏了吧!”唐劍道:“是!”抱起了餘飛屍體。在林中擇地掩埋。


    秦川指著地上一眾黑衣人的屍體向唐二先生道:“唐前輩,晚輩想將這些人也好生埋了,莫使白骨露於野,落得死無葬身之地!”唐二先生頷首道:“那是自然。秦四公子慈悲仁義,老夫佩服。”


    當下秦川和易婉玉從屍體手中尋了兩柄鋼叉,覓地掘了個大坑。唐二先生待唐劍埋好餘飛,命他也去幫助秦、易二人。三人便將群盜屍體推入坑中,就地埋了。


    秦川想起下山以來數遇死屍遍地的情形,但覺江湖險惡。人命竟爾賤於豬狗,不由得抑鬱難宣,嗟歎不已。一時怔怔的望著墳頭,胸中充滿了悲戚之情。


    易婉玉拉著他手。輕聲道:“川哥哥,咱們走吧!”秦川向她瞧了一眼,點了點頭。


    唐劍將馬車上的繩子割斷,騎上馬背。四人縱騎出了樹林。繼續東行。不久即到了楚王山,那已是徐州境內了。


    秦川離家八年之久,終於重回故裏。但見山水依舊,風物如昨,沿途所見所聞無不流露出久違的漢韻楚風,實是覺得說不出的親切。他一陣馳騁,但覺得先前的愁雲慘霧已蕩然無存,當下雙腿微一使力,紅馬一聲長嘶,放蹄狂奔起來。


    奔了一陣,又即笑眯眯的向易婉玉介紹各處村子、鎮甸名稱。


    易婉玉和秦川並騎而行,見他一副手舞足蹈,興高采烈的模樣,知他近鄉情喜,心下也不禁替他歡喜。


    那徐州古稱彭城,地處南北相交之處,為北國鎖鑰,南國門戶,向來為兵家必爭之地和商賈雲集之所。


    易婉玉一路行來,但見水光山色,極具空蒙澹蕩之意,較之江南風光,鍾靈秀麗之外更多了份豁然大氣。


    秦川微笑道:“此湖便是雲龍湖了。玉妹,現下是冬日,若是春暖花開,這山水才更有看頭呢!”易婉玉歎道:“這裏真美!早聽義父說過,徐州曾有個彭祖活了八百多歲,乃是烹飪和氣功的鼻祖。川哥哥,你說彭祖是否當真活了八百多歲啊?”


    秦川搖頭笑道:“這些隻是故老相傳罷了,未必是真的。不過彭祖的飲食養生之道和修煉氣功的法門,的確非同小可。好妹子,你我別奢望能活八百歲,隻要咱們能在一起,便是能活到八十歲,這一生便也不枉了。”易婉玉臉上暈紅流霞,側頭凝思,不覺心神俱醉,心想:“當真得能和川哥哥廝守到八十歲,便天上神仙,也是不如。”


    兩人四目交投,微笑無語,隻聽得蹄聲得得,卻是唐氏叔侄從後麵縱馬疾馳,馬上便要趕了上來。


    當下雙騎如飛,沿著雲龍湖畔的斜道快速馳騁。


    行了一陣,易婉玉忽見秦川笑吟吟的斜睨自己,欲言又止,便問:“怎麽了?”秦川微笑道:“好媳婦兒,待會兒你便要見到公婆了!我可是離家八載,如今帶了個花朵般的美人兒歸來,你說爹娘、哥嫂他們會不會喜歡得什麽似的?”


    易婉玉適才隻顧著遊山玩水,聽秦川這麽一說,登時俏臉生暈,啐道:“又在胡說八道啦,誰是你媳……你這家夥真不知害臊。不準笑,我……我還沒準備好呢。要不要再打扮打扮?”秦川笑嘻嘻的道:“你這等花容月貌的小美人兒,哪裏還用得著打扮!更何況醜媳婦遲早要見公婆的,咱們可是江湖中人,不必講那麽多繁文縟節!再者三哥已將咱倆的事派人告知了家裏,你也不必不好意思。”


    易婉玉輕輕咬著嘴唇,低聲道:“我不管,若是你家裏人不喜歡我,我……我立時離開便是!”說到這兒,眼圈兒不覺一紅。


    秦川見她一副六神無主的神態,更見楚楚可憐,微笑道:“好妹子,我早跟你說過了。你隻管放心吧,我家裏人都很好相處,不會欺侮人。明兒等你休息好了,我帶你遊雲龍湖,逛九裏山。我們這裏好玩的去處多著呢,名勝古跡數不勝數,像什麽戲馬台、泗水亭、霸王樓、拔劍泉、子房祠、王陵母墓等,保準讓你玩得流連忘返,樂不思蜀!”


    這時唐氏叔侄已飛騎趕上。唐二先生聽得秦川此話,縱聲笑道:“嗬嗬,秦四公子,這許多好去處,老朽數年前曾在令尊陪同下遊覽過幾處。想必易姑娘是初來徐州,倒須你好生帶她見識一番呢!”


    秦川一笑點頭,道:“唐前輩所言甚是。過兩日晚輩便帶唐大哥和玉妹到周遭一起遊玩一番,略盡地主之誼。”


    不久到得山下一個大牌坊前,易婉玉見那牌上刻著“大風起兮雲飛揚”七個大篆,筆力遒勁有力,當真入石三分,遠遠望去,虎虎有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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