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飛虎三威


    餘飛大驚失色,稍一遲疑,飛步向前奔去,扶起了唐劍。隻見他臉色蒼白,額角上腫了老大一塊,萬萬沒有料到,他竟是以一個狗吃屎的狼狽姿勢摔跌在院外雪地之上。


    唐劍惱羞成怒,猛地推開餘飛,拔劍在手,大叫一聲:“看劍!”騰身躍起,搶入店內,當胸一劍刺出,一招“地府追魂”,劍尖直指上官信左胸“乳根穴”。


    秦川領教過這套“追魂劍法”的厲害,生怕上官信吃虧,不自禁的踏上幾步,意在設法援手。卻見上官信一聲冷笑,身子凝立不動,待得劍尖及身,突然間手中多了一根綠玉簫,微微一晃,“鐺”的一聲,將劍尖彈了開去。


    唐劍舞動長劍,劍走偏鋒,一路“追魂劍法”施展開來,連綿不斷,一劍快似一劍,“追魂奪魄”、“無常索命”、“魂飛魄散”等諸般看家本領再度建功,一時逼得上官信不得不飄身閃避,揮動綠玉簫擋格招架,竟爾守多攻少。


    眾人但見大廳中劍氣縱橫,人影翻飛,乒乒乓乓的好一場惡鬥,聲勢甚是驚人。膽小客人早已溜走,隻餘下秦川和沐青蘭、餘飛、店掌櫃等在一旁觀鬥。


    秦川細觀這套“追魂劍法”,想起那夜被唐劍逼得苦苦招架的狼狽情狀,不免對沐長風、東方權、那魔教老者等人的劍法暗暗比對,心中於運劍之道深有所悟。原來他師父自負武功天下無敵,從不屑使用兵器,是以在拳腳功夫、內力輕功方麵對他詳加指點,兵器上卻極少傳授,每每語焉不詳,淺嚐輒止。因此秦川拳腳功夫固然不弱,兵器上的造詣卻平平無奇。


    正自揣摩劍法形意精華之際,突覺右掌一暖,已被一隻柔膩溫軟的小手握住,轉頭瞧時,卻是一個獐頭鼠目、下頦生著一叢山羊胡子的瘦小老者靠在自己身邊。秦川一驚,待要使勁掙脫,忽聽“他”口中嬌柔宛轉的少女聲音悄聲道:“川哥哥,是我!”卻是易婉玉的嗓音。


    秦川又好笑,又好奇,低聲道:“你搞什麽名堂?”易婉玉笑道:“你等一會便知道了!”將嘴巴湊在他耳畔道:“今日我大拍那胡一圖馬屁,向其請教‘改頭換麵大法’,他擱不住我的軟磨功夫,便教了我這招,你且瞧瞧像不像?”其實是她天資聰穎,若是旁人,胡一圖縱使肯教,卻也未必能在極短時刻內學得如此有模有樣。


    秦川心想:“想不到江湖上的易容術這般神妙,明明一個大姑娘,一下子變成了小老頭。”此刻不便細問,便將她柔膩軟滑的纖手緊緊握住,用力捏了捏,自是取笑她頑皮胡鬧了。


    便在此際,上官信忽地飛身而起,在半空中輕飄飄的轉了個圈子,叫道:“撒手!”綠光閃處,挺簫橫掃,直逼唐劍雙目。唐劍大驚,疾展長劍上撩,卻被上官信一招“鏡花水月”戳中右腕。唐劍劇痛之下,向後急躍,驚覺手中長劍已被他挾手奪去。


    上官信身形一晃,輕飄飄的落在沐青蘭身邊,倒轉劍柄,微微一笑,道:“姑娘,請將此劍還給令友!”沐青蘭花容失色,秀眉微蹙,一遲疑間,默默接過長劍,一對妙目不自禁地向餘飛臉上望去。


    餘飛拔劍出鞘,踏上兩步,冷笑道:“朋友好手段,在下青城派餘飛,鬥膽向足下討教幾招!”隨手挽了個劍花,斜引劍訣,道:“請賜招罷!”


    上官信看了他的劍勢,微微一驚,隨即淡淡一笑,向沐青蘭道:“請恕在下冒昧,這位姑娘容貌美麗,姿容絕世,乃是天仙化身,讓這兩位兄台充作護花使者,自然使得!隻不過這個唐門的敗家子未免華而不實,倒是這位青城派的餘兄,確有名家風範,也不算辱沒佳人!”


    他哈哈一笑,忽地橫簫當胸,叫道:“還不出招!”餘飛猱身搶上,挺劍疾攻,嗤嗤之聲不絕於耳,頃刻間連刺七劍,招招不離要害之處。上官信回簫相迎,見招拆招,半守半攻,出手甚是謹慎。


    沐青蘭秀眉微蹙,燭光之下驀地瞥見秦川,一張俏臉上登時露出歡喜之色,輕呼道:“秦大哥,是你麽?”秦川攜著易婉玉的手,邁步來到廳中燈光照耀處,道:“沐姑娘,是我。唐兄可曾受傷麽?”


    唐劍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羞憤交集,輕輕哼了一聲,扭頭奔了進去。


    秦川一怔,暗叫:“我當真不會說話,這下子可把唐兄得罪了。”自悔失言,一瞥眼間,卻見餘飛和上官信轉瞬間已拆了二十餘招。


    餘飛的青城劍法以奇詭綿密見長,較之唐門追魂劍法的凶險幽深,實亦不遑多讓。上官信仍是以不變應萬變,端凝謹守,並不還擊。


    隻見兩人皆是以輕功見長,身形飄忽,劍來簫往,將偌大的客棧大堂當作了演武廳,鬥得好生激烈。妙的是二人雖在酒桌木椅之間縱躍起伏,閃轉騰挪,卻未碰倒一張桌椅,擊碎一個碗碟。


    頃刻間廳中兩人翻翻滾滾又拆了四十餘招,眾人隻瞧得目不暇接,心驚肉跳。


    沐青蘭暗暗一歎,忽向秦川道:“秦大哥,怎麽隻你一人在此,婉玉姑娘呢?”秦川支吾道:“玉妹,那個……她有事出去了,我,我也不知道!”他不擅說謊,一時說得吞吞吐吐,含混不清。


    便在這時,忽聽“嗤”的一聲,上官信一聲痛哼,竟是左臂上挨了一劍。卻是他鬥到分際,聽到沐秦二人對答內容,所說似是自己苦苦尋覓之人,不由得心頭大震,一個疏神,被餘飛尋瑕抵隙。他急怒之下,縱身躍起,右足橫出,一個“窩心腳”正中餘飛胸口“膻中穴”,把他踢得飛出丈餘,卻將一張滿是酒菜的桌子撞得稀爛,湯汁四溢。隻見餘飛翻滾在地,一時再也爬不起來。


    上官信不顧自己左臂劍傷,一個箭步衝上,搶到秦川身前,叫道:“你們說的婉玉姑娘,也就是你口中的‘玉妹’是不是江湖人稱‘玉美人’的婉玉姑娘!她在哪裏?快說!”


    秦川在燭光下見他一改先前恂恂儒雅之態,額頭青筋墳起,呼吸粗重,顯見十分著意“玉美人”,不禁心中一動,轉過頭去,向身旁的“山羊胡子”瞧了瞧,卻見“他”已退在暗處,向自己緩緩搖了搖手,示意不要說出真相來。秦川心下詫異,問道:“不知兄台尋找‘玉美人’有何事,也不知我的玉妹是不是兄台要找之人?”


    上官信一聲冷笑,道:“我適才聽得清楚,這位姑娘說婉玉姑娘,你卻稱之為‘玉妹’。普天之下,除了‘玉美人’婉玉姑娘外,還有哪個女人有資格叫做‘婉玉’?快說,她現在何處,你、你快帶我去見她!”


    秦川搖頭道:“我不能答應你!”


    上官信劍眉微軒,倏地右掌一翻,疾往秦川肩頭抓去,竟是“小擒拿手”中的“牽絲扳藤”手法,直取“肩井穴”。秦川見他出手狠辣,身子微弓,一個“霸王卸甲”身法,側身移開。


    上官信見他輕描淡寫的避開自己這套極高明的攻勢,不禁心中一凜,欺身而前,右手變抓為掌,斜斬向他項頸,卻是一招“疏影橫斜”,比之那“小擒拿手法”更加巧妙難避。


    秦川陡遇勁敵,精神一振,還以一招“拈花見佛”,橫臂格開來掌,反手拂向上官信眉心。這一招連消帶打,卻是“萬佛掌”中的精要招數。


    上官信斜身讓開,臉現納罕之色,大喝一聲:“來得好!”雙掌一錯,和身撲上,身隨掌走,同時拍向秦川胸口。秦川不避反進,雙掌迎了上去。四掌相接,但聽“蓬”的一聲巨響,一股強烈的氣浪登時迫得眾人不由自主的後退數步,客棧內立時一暗,卻是二人罡氣勁風所及,燭光燈火齊熄!


    黑暗中隻聽沐青蘭驚叫道:“秦大哥,你沒事吧!”聲音顫抖,難掩關切之情。秦川心頭一動:“沐姑娘對我竟這般在意!”揚聲道:“我沒事,多謝沐姑娘關心!店家,掌燈!”


    不一忽兒四壁燭光皆亮,隻見二人仍然對峙而立,臉上皆露出欽佩之色。不同的是秦川神色自如,上官信緊緊咬著下唇,嘴角邊似乎隱現血跡。


    一個山羊胡子的小老頭不知何時來到秦川身旁,向上官信冷笑一聲,粗聲粗氣的道:“素聞綠玉山莊乃江南武林第一莊,玉簫公子上官信更是江湖俊彥,驚才絕豔,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上官信向秦川望了望,淡然道:“好內力,佩服!”緩緩轉過臉去,細細打量著這山羊胡子的小老頭,問道:“你是甚麽人,此事與你何幹,我勸你別耽誤我們動手,速速走開!”


    那小老頭仰麵大笑,道:“你跟他較量,無非想知道玉美人的下落,實不相瞞,他確實不知,當今世上,恐怕隻有小老兒一人才能告訴你了。哈哈!”


    上官信半信半疑,乜斜著雙眼,沉聲道:“此話當真,我憑甚麽信你?”


    那小老頭雙手一攤,道:“信不信由你,若想即刻見到玉美人,便跟我來!”突然身形一閃,躍出店外。


    上官信急欲見到“玉美人”,無暇分辨他話的真假,又見他輕功極高,不禁一驚,立時一個箭步,疾起直追!


    秦川呆了一呆,扶起躺倒在地上的餘飛,運指如飛,解開他的穴道,交給沐青蘭道:“照顧好餘大哥!”當即縱身躍起,追了出去。


    他一口氣追出鎮外幾十裏,但見夜雪之中兩道人影宛若遊龍一般竄高伏低,越過一片樹林,越行越陡,徑往一處山頭而去。


    再奔出約莫七八裏路,在荒山密林間兜兜轉轉,高高低低,驀地裏峰回路轉,隻見前麵赫然有座奇險的山崗,山門前矗立著一杆大旗,迎著雪花飄蕩著,朔風中獵獵作響。


    秦川目力甚好,遙遙望見那旗上繪著“飛虎寨”三字,不由得矍然一驚,想起適才那“獨眼太歲”丁作威四人,尋思:“玉妹把上官信引來飛虎寨做甚麽?”


    隻聽前方呼喝打鬥之聲響起。卻是守寨嘍羅望見一前一後兩人上山來,查問口令。易婉玉和上官信自然不知,索性動起手來。山寨忽被高手進攻,一眾嘍羅立時揮動兵器,發射箭矢,卻仍阻不了二人上山。


    隻聽易婉玉壓低了嗓子,粗聲粗氣的道:“上官公子,你若想救出被抓的玉美人,便須攻破飛虎寨,玉美人前些日子被寨中的‘摩雲金翅’南鵬威聯手黃蜂幫的仇地蜂擄到此間。能否救出來,便瞧閣下的手段了!”


    上官信哼了一聲,飄身搶入人叢,肘撞拳擊,掌劈腳踢,霎時間已將飛虎寨眾人打倒一片。群盜見他赤手空拳已如此神勇,無不駭然,紛紛辟易。


    上官信又飄身掠回,向易婉玉道:“你究竟是甚麽人,怎會知道這些?”


    易婉玉摸著山羊胡子,淡然道:“老夫是個江湖藝人,適逢其會,聽說黃蜂幫二位仇幫主正在南寨主這裏做客,抑且幫南寨主尋個押寨夫人,便在漢中城外搶了一個姑娘,好象叫什麽婉玉的,也不知是也不是,你若不信,卻也由得你?”


    上官信哼了一聲,道:“我便暫且信你,若是玉姑娘不在此寨中,回頭再找你算賬!”


    正待衝過吊橋,陡聽得三聲炮響,鑼鼓齊鳴,寨門大開,數十個火把照耀之下,奔出三匹坐騎來。


    秦川閃身而前,已來到易婉玉身邊。易婉玉按住他手臂,道:“先別急,咱們且瞧瞧熱鬧吧!”悄悄地將他推在一旁的大樹之後。


    上官信見三騎奔到自己麵前數丈處陡地停住,左側馬上之人戟指向他,厲聲道:“上官信,在十裏鋪時我姓丁的已給了你麵子,你為何定要跟本寨過不去?”卻便是那“獨眼太歲”丁作威。


    上官信哼了一聲,向中間那人一抱拳,說道:“南寨主,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在下今日並非故意跟貴寨為難,隻要你們放了日前所抓的女子,貴寨今夜便是把十裏鋪的人殺得一個不留,在下也決不多說一句話!”


    當中那人卻是個豹頭環眼的漢子,哈哈一笑,大聲道:“江湖傳言道:‘大風神劍綠玉簫,天下豪傑望難逃!’今日得見玉簫公子,我南鵬威雖未望風而逃,卻也惶恐得緊!老子寨中確有幾個風騷的美貌娘兒們,卻不知你指的哪一個,不過人家既然從了我等,便是我兄弟的人了,豈能輕易送給閣下?”


    上官信淡淡的道:“‘神劍玉簫’之語不過是江湖上的朋友給麵子而已。今日貴寨丁三寨主帶著幾個兄弟在十裏鋪踩點,打探客人虛實,確是在下從中作梗。不過,若是南寨主執意留下那女子,莫怪在下得罪,隻怕你飛虎寨從此會在綠林中消失!”


    南鵬威哼了一聲,轉頭向丁作威道:“老三,既然上官公子非要跟咱們過不去,依照江湖規矩,手底下見真章,你不必再有所顧忌,去吧!”丁作威早已按捺不住,揮動長戟,拍馬而前,冷笑道:“閣下好大的口氣!今日在十裏鋪之時老子便想向閣下討教了!上官公子,你想滅山寨、搶女人,須先勝過我姓丁的再說!”鐵戟拖在雪地上,行至近前,陡然揚起,指向上官信額頭。


    上官信迎風而立,綠玉簫斜斜指向半空,火把照耀下便似飄然欲飛一般,淡淡的道:“為了玉美人,在下今日便是蕩平飛虎寨,也絕不後悔!‘飛虎三威’,你們還是一齊上吧!”


    此話一出,飛虎寨盜夥登時盡皆動容。丁作威狂笑聲中,叫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老子殺雞焉用牛刀,對付你我一個便夠了,看家夥!”銀白鐵戟迎著漫天雪花,呼的一聲,當頭一招“烏雲蓋頂”朝上官信迅猛砸去。隻因惱他出言無狀,下手絕不留情。


    上官信身形一斜,輕輕躍開。丁作威拍馬衝上,鐵戟舞動開來,橫挑斜劈,倒卷反撩,鐵戟便似銀龍出洞,險招迭出,直欲置上官信於死地。


    秦川看到這裏,忽然耳畔一熱,卻是那“小老頭”易婉玉格格嬌笑:“川哥哥,這上官信素來眼高於頂,饒有智計,這回還不是任我擺布!”秦川道:“這究竟怎麽一回事,此人從江南千裏迢迢來尋你,你不僅不見他,還如此作弄他?”這個問題他已想了許久,這才有暇問出。


    原來他在客棧中見上官信問及婉玉,驀地想起以前婉玉每每提起此人之時,神色間頗不自然,此刻想來,二人之間多半曾有牽連。


    易婉玉捏了捏他手,笑吟吟的道:“怎麽了,不信我了,吃醋啊?”秦川一怔,雪光下見她睜大一雙清澈如水的鳳眼,似笑非笑的瞧著自己,神情古怪,便搖了搖頭,說道:“兩情相悅,貴乎自然。你待我這麽好,我自然信你,倘若你我之間心有嫌隙,那做人還有什麽味道?”


    易婉玉見他目光清澈,坦蕩無邪,不由得胸口一熱,在他臉上輕輕吻了一下,緊緊握住他手,低聲道:“川哥哥,這個上官信在江南時與我有過數麵之緣,但他不知我的真實身份,以為我隻是個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此人極是狂傲自負,為了能得到我,竟不惜以重金將那杭州的‘倚紅院’強行買去,我不喜歡他,又不願正麵與綠簫山莊做對,便隻有連夜鞋底抹油,溜之大吉了。隻是沒想到此人如此死纏爛打,竟然追到了漢中來!”


    她說到這裏,側頭向秦川溫柔一笑,輕輕道:“川哥哥,你這般信任我,從不過問我的私事,足見你胸襟豁達,我若再有半點欺瞞,豈非有負君子?”


    秦川恍然大悟,心想此人竟為了青樓女子一擲千金,更不顧千山萬水一路尋來,行事之奇,實所未聞。但是看他對婉玉之心,似乎是出自赤誠。


    火光之下,雪夜之中,但見上官信神情軒昂,英姿颯爽,又想起此人極有來頭,論起人品家世,實是上上之選。那唐劍、餘飛二人身世與此人或許相當,但論及風采氣度,實有霄壤之別。如此一個翩翩濁世佳公子,決計能令眾多世間女子一見傾心,真不知婉玉為何會如此對他。


    正自想得出神,忽聽眾人一陣驚呼,隻見上官信托地躍入半空,倒翻三個空心筋鬥,撲擊而下,一招“鷹擊長空”抓住丁作威高舉的戟頭,右手揮處,綠簫已刺入丁作威右眼。丁作威一聲慘叫,滾落馬下,“獨眼太歲”登時變成“無眼太歲”,雙目盡眇!


    上官信輕舉長戟,緩落馬背,將綠簫插在腰際,向南鵬威揚聲叫道:“我隻要玉美人一個,不想大開殺戒,南寨主何必定要犧牲合寨之眾?”


    南鵬威臉色陰沉,待嘍羅們搶回丁作威,向身旁的虯髯漢子低聲道:“此人隻用了一十六招便擊敗老三,‘江南綠簫’果然名下無虛。二弟,看樣子隻有你我兄弟聯手一拚,也顧不得這許多江湖規矩了!”


    那虯髯漢子眼見丁作威慘敗,早紅了眼,晃動雙錘,隻待南鵬威發令,此時聽他這般說,叫道:“哥哥且住,殺雞焉用牛刀,我一人來為三弟報仇,諒也足夠!”縱馬而前,人未至,雙錘已鋪天蓋地往上官信身上招呼過去。


    上官信揮戟相迎,隻聽“當”的一聲暴響,火星四射,戟身立時折為兩截。上官信心頭暗驚:“這廝好強的膂力!”眼見銅錘劈麵又至,來勢洶洶,當即身子後仰,一個“鐵板橋”身法貼在馬背上,隻聽“呼”的一聲,銅錘掠麵而過。這一錘甫落空,另一錘斜刺裏又卷了過來!


    上官信身子一偏,撥轉馬頭,一式“鐙裏藏身”,避開這一錘,隻聽“蓬”的一聲,那馬背上卻挨了一記,一聲悲嘶,血濺當場,跌倒在雪地上。上官信就勢一滾,淩空躍起,半段鐵戟反手擲出,徑刺虯髯漢子小腹。那虯髯漢子雙錘揮動,將斷戟砸落在地,同時身子離開馬鞍,騰身躍起,施展輕功向上官信追擊。


    這一場拚鬥兔起鶻落,變化迅捷之極,隻瞧得眾人驚心動魄,撟舌不下。


    秦川忍不住問道:“那使錘的是誰,錘法這般厲害!”


    易婉玉沉吟道:“此人是‘飛虎三威’中的‘銅錘將’董正威,據說他使的乃唐太宗李世民之弟元霸的錘法,也不知真的假的。這套錘法上陣殺敵固然無往不利,倘若碰到武林中的頂尖高手,隻怕未必濟事!這三人名字中都帶有一個‘威’字,曾經做過不少打家劫舍的勾當,嘯聚山林多年,隻因所劫殺者多為貪官汙吏,奸商惡霸,於尋常百姓,倒也秋毫無犯。故而我聽義父說過,這三人其實也不算大奸大惡,隻是一般的綠林豪傑罷了!”


    這時南鵬威恐董正威有失,右掌在馬背上一按,橫躍半空,揮動雙鉤,夾擊上官信。上官信但覺雙鉤縱橫飛舞,輕靈迅捷,變幻莫測,不禁心頭一凜,尋思:“在江南便聽說過這廝的‘摩雲鉤法’之名,今日看來,猶在那董正威之上,果然名不虛傳!”


    當下取出玉簫,以一敵二,卻是愈戰愈勇。


    朔風獵獵,飛雪簌簌,火光之下,三條人影閃展騰挪,翻翻滾滾,端的一場雪夜惡戰!


    秦川望著三人拚命相鬥,皺眉不語,忽地心念一動,向易婉玉道:“玉妹,你為何將上官信引來這裏,豈非……”易婉玉歎道:“川哥哥,你以為我想這樣啊。來之前我得到一個消息,‘漢中雙蜂’前幾日突然吞並了飛虎寨,這‘三威’好像已淪為雙蜂的手下。我隻想看個究竟而已!”


    秦川怔了怔,隻聽易婉玉續道:“今日之事你也見到了,丁作威居然莫名其妙的大鬧客棧,哪裏像甚麽‘踩點’啊,分明是想試探一下客棧有無難惹的江湖朋友?怎麽看都不像‘飛虎三威’平素風格,大違常情,自然啟人疑竇,我本想弄個明白,偏偏讓那上官信攪了局!”


    秦川仍是一臉狐疑,道:“你隻憑人家做事違背常情這一點便想到這麽多,真是老辣。會不會是你想得太多了?再說,你怎麽知道這些消息的啊?”


    易婉玉麵有得色,在他耳畔低聲道:“今晨你還未醒時本幫的哨探悄悄來告訴我三個消息。第一個是黃蜂幫的二蜂自成都歸來後性情大變,下令全幫即日休整,不得擅自行動;第二個是三當家沈春徹底與二蜂翻臉,帶一眾人馬反出了黃蜂幫;第三個消息便是適才給你說過的,雙蜂已暗中控製了‘飛虎寨’!”


    秦川隻聽得暗暗心驚不已,喟然長歎道:“這些江湖之事詭譎多變,我聽得頭都大了,虧你能如此遊刃有餘。想不到上官信一來,便已被你利用而不自知,你這小小腦袋裏都在盤算甚麽啊!”


    易婉玉輕笑道:“川哥哥,其實我今兒本想待你腿腳痊愈後,再行設法查清楚‘飛虎寨’之事。偏偏這時候這位自命不凡的玉簫公子來了,他武功這麽好,又自命不凡,那便先讓他打頭陣了!”


    秦川見她得意洋洋的樣子,心中不覺一動:“她這般做法,似乎忒也過份,隻怕上官信知道後不會善罷甘休。”搖了搖頭,道:“依你所說那丁作威也不是窮凶極惡之人,現下雙眼都瞎了,豈非……”


    易婉玉知道他怪自己不擇手段,歎道:“上官信下手太也狠辣,川哥哥,我也想不到會這樣的。但目前情勢,隻有打敗了‘飛虎三威’,藏匿在後的仇氏雙蜂才會出來啊!”秦川這才恍然,點頭道:“原來你是為了報仇才這般做!”


    易婉玉伸開纖纖玉手,任憑飛雪敲擊掌心,悠悠的道:“川哥哥,我恨不得立時殺了仇氏兄弟,替父報仇。但我是女兒身,未必能鬥過他們,眼見他們吞並了飛虎寨後勢力更大,我正束手無策,碰巧這位自命英雄、本領了得的綠簫公子這時候到了。川哥哥,我跟你說過,我不願讓百戲幫的兄弟和你介入此事,因為你們都是我至親之人。所以隻有出此下策了!”


    秦川心道:“仇氏兄弟罪大惡極,莫說玉妹、卓瑪二人,便是俠義道如沐前輩、東方權等人,皆有意誅此二賊。玉妹複仇心切,但那上官信絕非尋常之輩,隻怕他一旦知道被她利用,必生波折!再說此事我又怎能袖手不顧?”


    正沉吟間,忽然眼前一亮,卻見火把光芒之下,上官信身似柳絮,淩空雙腿連環橫掃,踢飛一隻大錘,那錘“鐺”的一聲,撞在山寨鐵門之上,火星四濺。隨即另一隻錘疾往另一方向飛出,“嗚嗚”聲中,翻滾而落,在半空中劃了個圈子,遠遠地墜向山崖之下。


    眾人見他一個看似斯斯文文、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公子,雙腳之力竟如此剛猛霸道,無不聳然動容!


    上官信一招“鵬搏九霄”,半空中左手疾探,已抓住董正威胸口“膻中穴”,同時右足橫掃,正中南鵬威雙腿“委中穴”,將他踹翻在地,冷笑道:“得罪了!”提起董正威身子,高舉過頂,縱身向人群衝去。


    飛虎寨群盜揮動兵器鼓噪,弓箭暗器紛紛對準上官信,但眼睜睜的望著他舉著董正威身子,有道是“投鼠忌器”,怕誤傷了頭領,隻好不住倒退閃避。


    上官信哈哈一笑,猛地將董正威身子往群盜拋去,群盜驚叫聲中,登時亂作一團。混亂中上官信飛身而起,躍上寨牆,再一個起落,已然閃入寨內。


    易婉玉拉著秦川手道:“追上去!”


    二人踏雪疾行,不待群盜反應過來,淩空連翻兩個筋鬥,已輕飄飄地落入寨牆之後。


    那飛虎寨雄踞山頂較寬闊處,多半為巨石堆砌的房屋,此刻皆已覆了層厚厚的積雪。雪夜之中上官信飛身翻過三道寨門,搶入寨內,當真視雄關險隘如履平地。但見他身形東一飄,西一蕩,甫出這一廳,又進那一室,竟是挨門逐戶的搜尋。但凡有人攔阻,立時揮簫擊斃!


    上官信接連出入數進房屋,遍尋未果,隻聽得飛虎寨中呐喊聲大作,卻是南鵬威、董正威二人解了穴後率眾殺回,分從前後左右進行兜截。


    上官信正沒理會處,忽地將心一橫,回身搶入群盜叢中,左穿右插,綠簫揮舞起來,隻聽得叮叮當當之聲,不絕於耳,群盜嘩然驚呼聲中,兵器已盡數折斷。群盜紛紛閃退之際,上官信已湧身搶至董正威身前,喝道:“適才不曾殺你,你不思逃命,還敢來送死!莫非真想逼我大開殺戒!”董正威不答,揮動一柄鬼頭刀,刷的一聲,往他右肩斜劈過去。


    上官信冷笑一聲,揮簫迎上刀鋒,鐺的一聲大響,竟將刀身震開。不容董正威變招,一個中宮直進,玉簫遞出,疾戳向他咽喉。


    便在此際,南鵬威淩空撲擊,和身一招“銀河暗渡”,雙鉤同時一劈一刺,攻向上官信後腰“命門”、“腎俞”兩處大穴,單單這雙鉤,便迫得上官信不得不回身招架,撤回對董正威的攻勢。


    二人這一搭上手,以快打快,頃刻間又拆了二三十招。董正威大喝聲中,舞刀加入戰團。


    便在這時,飛虎寨群盜又蜂擁而上,已將上官信團團圍住,明槍暗箭絡繹不絕,再加上南董二人的聯手夾攻,混亂之中上官信一時竟也陷入重圍之中,似已脫身不得。


    秦、易二人幾個起落,竄到寨後最高處懸崖之上。回頭望去,居高臨下,鳥瞰寨中廝殺情勢,竟是一覽無遺。秦川問道:“咱們來此做甚?”


    易婉玉道:“從地勢上看,這裏應是飛虎寨最為緊要所在,若是雙蜂果真在此,定會現身,我倒要看看他們如何‘飛天遁地’的!”


    秦川望了望寨中的戰況,隻見上官信愈戰愈勇,驀地一聲長嘯,身形飄忽,指東打西,指南打北,長簫指處,立時便有一人死於非命。饒是他陷入困境,亦絲毫未顯狼狽。


    倒是那一眾飛虎寨群盜,雖則驍勇剽悍,但遇到上官信這等頂尖兒高手,除了南、董等寥寥幾名功夫不弱的盜魁外,卻是連敵人的半片衣角也沾不到。


    秦川心下不覺駭然,暗道:“自來除官兵征剿外,這般嘯聚山林的強盜便是殺人越貨,橫行霸道。今日在上官信手中,倒似是隻有任人宰割的份兒!這位上官公子怎生這般了得?”但見群盜死傷無數,他心中亦自惻然,皺眉道:“玉妹,這些人雖是強盜,但這般死法,實在也……”


    易婉玉眼見戰況慘烈,知秦川心中不忍,遊目四望,突然瞥見一座大屋前不知何時站著一群黃衣人,雪夜中覷得分明,正是黃蜂幫的服飾打扮,連忙扯了扯秦川衣袖。


    秦川也已望見黃蜂幫眾人,道:“咱們去吧!”易婉玉道:“川哥哥,我不想讓你插手此事,你……”秦川搖頭道:“玉妹,我並非隻是為你和卓瑪,我是為川陝百姓和易大俠報仇,你別阻攔我!”雙肩一振,飄身竄向那棟大屋,一個“鷂子翻身”落在那一眾黃衣人前,叫道:“仇氏雙蜂何在,快給我滾出來!”


    那一眾黃衣人吃了一驚,一個老者喝道:“好小子,又是你!弟兄們,給我殺!”眾人一擁而上,圍住了秦川,各種兵器紛紛招呼過去。


    秦川卻已認出那老者便是成都武候祠內遇到的“鋼筋鐵骨”許直,隻見他猱身撲近,呼的一聲,狼牙棒當頭砸來。秦川斜身攫過一人刺來的鐵戟,將那人踹翻在地,趁勢將鐵戟架開狼牙棒,向許直道:“許長老,冤有頭債有主,我不想傷害無辜,仇氏兄弟何在?”


    許直把狼牙棒舞得更加急了,口中喝道:“想找我們幫主,先打贏老夫再說!”


    秦川不願多傷人命,身形一晃,在刀光劍影中穿來插去,鐵戟一陣狂風暴雨的橫掃,將黃蜂幫眾擊倒一片,卻均是受傷甚輕。混亂中猛地瞥見許直伸手入懷,揚手打出一串暗器,嗤嗤連聲疾響,卻是數枚“黃蜂刺”向自己迎麵射來。


    他連日來經易婉玉多番點撥,加之接連中“阿修羅迷煙”在先、“如意粉”於後,經驗漸豐,此刻早已倍加留神,不待暗器臨近,身形急躍,一個“飛燕掠波”跳出數丈開外。隻聽“啊喲”一聲,幾名黃蜂幫眾躲閃不及,被黃蜂刺誤傷倒地,當場斃命。


    心下暗呼僥幸,卻見易婉玉扮成的小老頭已飄然落他麵前,低聲道:“川哥哥,你怎地反應這麽遲鈍!看來這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本領,終是欠些火候!你雖躲開了暗算,那許直卻早溜之大吉啦!”雖是嗔怪,其辭若有憾焉,其實乃深喜之,眼見情郎進步明顯,心中之歡喜自是難以名狀。


    秦川轉身望時,果見黃蜂幫眾人紛紛四散,隻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使出吃奶的勁拚命奔逃,便道:“你怎麽不去阻攔啊?”


    易婉玉道:“我適才已抓了個黃蜂幫眾問過,二蜂今日申時已離開山寨,去了中原。看樣子殺二蜂的事要從長計議了。這兒是由許直做主,此人是個老狐狸,我們便是抓了他也問不出什麽。以你的濫好人的性子,自然又不舍得殺了他,我便懶得理他了!”


    秦川歎道:“你啊,都成了我肚子裏的蛔蟲了!”易婉玉臉一揚,得意的道:“怎麽,怕了我啦!”秦川笑了笑,童心忽起,張開雙臂作勢欲撲上,易婉玉嬌聲尖叫一聲,跳起身來,發足奔去。秦川快步追上,俯身抔起一把雪粉,往她身上灑去。


    易婉玉驚聲而叫,奮起反擊,抓了雪團擲還過去。秦川伸手接過,作勢張牙舞爪來抓,易婉玉纖腰一扭,拔步便跑。


    秦川笑著來追。兩人一個逃,一個追,嘻嘻哈哈的在數棟石屋間穿來繞去,追逐吵嚷,打打鬧鬧。


    正嬉鬧間,易婉玉忽然頓步不前,將手中雪團丟掉,說道:“川哥哥,先別玩了,先去瞧瞧那位上官公子跟飛虎寨的人打得怎麽樣了!”


    秦川拋下雪團。二人剛轉過一排石屋,但聽得半空中一聲清嘯,人影閃動,麵前已多了個俊雅不凡的青年公子,豐神俊朗,綠簫如玉,正是上官信。


    易婉玉一愕,隨即彎下腰去,仍作男子粗聲,問道:“上官公子,可曾尋到那位‘玉美人’?”


    上官信冷笑一聲,緩緩道:“丁作威已死,南鵬威和董正威被我打成重傷,不知逃到哪去了!那些嘍羅死的死,逃的逃,作鳥獸散!現下整個寨子人去室空,隻有三威劫掠的幾個‘押寨夫人’被我趕到那間大屋內。我已將山寨尋個遍,除了這幾個有點姿色的女子,卻哪裏有甚麽‘玉美人’,小老兒,你我素不相識,你為何出言誑我至此?”


    易婉玉幹咳了幾聲,雙手一攤,問道:“上官公子,你可問清楚那些女子有沒有名字中帶個‘玉’字的?焉知此玉非彼玉乎?”


    上官信勃然大怒,揮動玉簫,指向易婉玉,喝道:“小老兒,你究竟是甚麽人,膽敢作弄你家公子爺?”


    秦川知道上官信的厲害,見他似欲動手,當即身形一晃,張臂攔在婉玉身前,向上官信道:“上官公子,可能這中間有誤會,請你不要動怒!”


    上官信冷冷的道:“閣下又是何人,還請報上名來?”秦川雙拳一抱,朗聲道:“不敢。在下徐州府‘大風堡’秦川,久聞上官公子大名,今日得見,幸何如之?”


    上官信登時愀然變色,上上下下打量著他,哼了一聲,說道:“原來是‘大風神劍’秦家的少主人,難怪有如此本領!我隻聽說過洋、海、江三位,原來老四卻在漢中來著!”向易婉玉道:“你也是秦家的人?”


    易婉玉目光在秦川臉上轉了轉,微微一笑,卻不作聲。


    秦川接口道:“不錯,她是我秦家的人!”他說的是絕色嬌娃的“她”,上官信卻聽作是小老頭的“他”,其間分別,不可不知。


    易婉玉聽秦川坦承自己是“我秦家的人”,芳心竊喜,側著身子挽著秦川手臂,親昵之態畢現,卻渾忘了自己現在是個“小老頭”模樣。


    上官信低頭沉思,卻未留意,忽然雙眉一挺,冷笑道:“很好,果然是‘俠義大風堡’的作派!”目光又向二人望了望,躊躇片刻,緩緩道:“看情形那玉美人的下落兩位縱然知曉,也未必肯如實相告吧?”


    易婉玉也跟著嘿嘿兩聲冷笑,道:“不知公子爺尋那玉美人,究竟所為何事?”


    上官信一字字的道:“我一定要得到她!”


    秦、易二人相顧一眼,易婉玉眨眼道:“上官公子,天下女子多如恒河沙數,何必定要此一女子?”上官信哼了一聲,一字字的道:“縱有弱水三千,我獨取一瓢飲!”


    秦川忍不住道:“然則上官公子可知那玉,玉姑娘是否也有此意?”上官信怔了一怔,胸口一挺,傲然道:“能得到我上官信看中的女人,豈非天下最幸福之人,她怎會無此意?”


    易婉玉冷笑道:“既然如此,何以上官公子會孑然一身從江南間關萬裏而來?莫非你二人已經約好不成?”


    上官信又是一怔,微一遲疑,緩緩的道:“在下跟玉美人雖隻見過三次麵,卻是相談甚歡。我甚至為了不願俗人打擾她,連她所在的整個青樓都重金購來,她怎會不喜歡?我想定是她另有要事,才不告而別的。我多方打聽,才得到消息,說她多半去了蜀地。其實她卻不知我的心意,隻要她肯跟了我,以後縱是天大的事我也能幫她辦妥,何必她一個嬌弱女子千山萬水受這風塵跋涉之苦!”


    秦川聽這個高傲的貴介公子言語間對易婉玉一往情深,難以自拔,似乎為了她風霜不計,險阻不避,這番深情,猶在自己之上,不禁暗暗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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