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讓我過來的。」曲寧強迫自己收回放在季寒淵身上的視線,低著頭對問話的丫鬟道。


    他還想捂住右臉,但想到季寒淵那天晚上的話,就止住了想要抬起的手。


    這丫鬟名叫翠蓮,前不久才入了曲夫人的眼,今天被派來正堂守著,若是季家人有什麽動靜,時刻向家主和夫人稟報,可惜季家人太沉得住氣,尤其是季寒淵,等了兩個時辰臉色都沒變一變,反倒是夫人讓人來問了兩次。


    翠蓮一直等著季家人問她家主和夫人什麽時候忙完,什麽時候見他們,偏偏季家人就沒一個主動問的,讓她早準備好的擠兌的話都沒機會說出來,隻能憋著。


    現在見到曲寧,總算有了發泄的途徑,質問道:「家主還在修煉的關鍵時刻,怎麽可能有空閑讓人去叫你過來?」


    其實她也不清楚家主讓沒讓人叫,因為所有人都覺得曲寧會因為相貌醜陋而自慚形穢,不敢自己過來,得等到家主叫才會勉強出現,也就沒對他做什麽安排,但不過一個醜八怪,刁難幾句也沒什麽。


    季寒淵雖然是個廢物,但長得是真的好,若是看到曲寧長成這樣,性子還這麽窩囊,還能沉得住氣?


    這麽想著,她就忍不住拿眼睛看季寒淵,就見他正看著曲寧,眼神溫柔,像是他看著的不是個醜八怪,而是他捧在手心裏怕化了的珍寶,臉色不由變了變。


    接著,她眼神中的鄙夷更甚。


    這一回,她鄙夷的對象,是季寒淵。


    為了攀附曲家,竟然對一個醜八怪也下得去手,真是白瞎了那一張俊美無雙的臉。


    曲寧在看到外頭看熱鬧的人都是丫鬟小廝的時候,就知道曲正輝是故意晾著季家人了,以他對曲正輝的了解,等下馬威下足了,肯定會強迫季家人做一些他們原本不想做的事。


    人在焦慮脆弱的時候,最容易被人牽著走,尤其是逼迫人的那個不管身份地位實力都比被逼迫的高的時候。


    他以前也經常被這樣對待,到如今都習慣了,但這一回換成季寒淵,他就有點受不了。


    不是受不了季寒淵被逼迫而接近自己,再次看到季寒淵,看到他眼裏的溫柔後,曲寧覺得隻要是季寒淵,就算是有目的才對自己好,他也心甘情願被騙。


    就當是,他貪戀那點從未得到過的溫柔好了。


    他隻是受不了季寒淵被逼迫,在他心裏,季寒淵就該被人細心嗬護,將世上最好的東西捧到他麵前任他挑,他要星星就不該給月亮,別說逼迫,就是說他一句不好的人,都該死!


    滿心的戾氣壓抑不住,曲寧抬頭看向翠蓮,見她正鄙夷地看著季寒淵,忽然覺得她的脖子很礙眼,想掐斷。


    翠蓮察覺到他的視線,轉過頭來,當即被他的眼神嚇得寒毛直豎,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不過,她很快就反應過來,想到自己竟然被一個一級靈士嚇到後退,不由惱羞成怒,口不擇言起來:「醜八怪,收起你那噁心的眼神!我問你話呢!家主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叫你過來,你……」


    「阿寧。」一個聲音打斷了她的話。


    聲音不大,還溫溫軟軟的,像是情人間的呢喃,聽得人心都在發軟。


    翠蓮皺眉,不悅地看向聲音的來源處,隻見一早上都沒挪過地方的季寒淵忽然站了起來,快步走到曲寧身邊,拽著曲寧的胳膊讓曲寧跟自己的對視,眉目帶笑:「那天見到你,我回頭想了想,就覺得你應該是我未婚妻,沒想到還真的是。」


    曲寧冰冷陰鷙的眼神瞬間變得清明,回想自己剛才的想法,也驚出一身冷汗。


    他低下頭不敢看季寒淵,怕他覺得自己可怕。


    同時也忍不住有些開心,這人說這樣的話,是沒有看到剛才他看翠蓮的眼神,還有一點喜歡他吧?


    不知道這人會不會覺得自己太不矜持,大半夜就去找他。


    曲寧有點擔心,低著不說話。


    季寒淵也不在意,拉著他的胳膊走進了正堂。


    「母親,寒禹,這是阿寧。」季寒淵對邯雙和季寒禹道,又給曲寧介紹,「阿寧,這是我母親還有弟弟。」


    他說這話的時候很自然,卻把在場的人弄得一愣一愣的。


    邯雙有些疑惑地看著自家大兒子,用眼神詢問他到底怎麽回事。


    季寒淵笑了笑,也沒解釋,隻轉頭看向曲寧,「阿寧,叫伯母。」


    曲寧也在愣神,聞言下意識地對邯雙行了晚輩禮,低聲道:「伯母。」


    邯雙拿自己大兒子沒辦法,也看向曲寧,想到剛一個婢女都敢對這孩子大呼小叫,這還是當著他們的麵,私底下都不知有多過分,心就軟了幾分,當即應了一聲,「哎!」起身走到曲寧跟前,打量了他一下,笑道:「果然是個好孩子。」


    說著取出先前準備好的見麵禮,塞到曲寧手中,還親昵地拍了拍他的手,「這是一點修煉資源,雖然比不得曲家,但也是伯母精心準備的,還望阿寧別嫌棄。」


    邯雙跟丈夫是真心相愛才成親的,作為過來人,自然知道季寒淵看曲寧的眼神代表著什麽。


    雖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既然淵兒喜歡,那她也會投其所好,對曲寧好一點。


    這樣和諧充滿溫情的場麵是曲家人沒想到的,當下,不管是明麵上的,還是暗地裏盯梢的,都緊緊盯著正堂裏的這幾位主人公,試圖從他們的談話和神態中看到一絲虛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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