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沒有能占到周行什麽便宜,來人身形刷地往後突然退出了一丈多少,氣息微喘,大聲叫道:


    “不打了,不打了,行哥,你都已經突破至六級武者了,我顏武如何打得過你?”


    其音如牛在吼。


    一看,此人身材高大,方臉,膀大腰粗,長得甚是威武,全身泛著古銅色,顯得肌肉爆繃、孔武有力。


    “僥幸,就在今天早上才剛剛的突破。”


    罷了,周行沒有再說什麽,便招乎那人進了屋子。


    來人叫顏武,是其啟蒙老師之幼子,年十五,修為至五級中期武者,自幼不喜詩書,專以習練打獵為能事。


    周行竟讓顏武不時地偷襲,以提高自己的反應能力。


    “喏!這裏麵是十兩銀子,其中五兩是昨天我們獵殺到的那一頭野豬賣給軍營得的,另外的五兩是老頭子見伯父生活困難,特地從自己的私塾裏麵留了出來的。”


    顏武一邊說著,一邊大大咧咧地從懷中掏出了個小錢袋,樂嗬嗬地丟至大堂的桌子上。


    周至一見,眼中泛起異樣的目光。


    自家遭突故,父親曾經幫助過甚至救過命的許多人家,不但沒有出手相助之意,有的甚至還落井下石,當眾諷笑。


    隻有他們,隻有他們一家人還是一如繼往地對待自己,長期資助家人。


    這就是真正兄弟,對自己不離不棄的兄弟。


    大恩不言謝,周行堅信,總有一天會報答到他們。


    ……


    兩人走出宅子時,周行已經換了一件隻有秀才才能穿上的藍衫,衣衫顯得很新,看起來沒有穿得幾次。


    “行哥,你真要今天便去州學那裏,辦那個什麽輟學手續啊?”


    顏武蹙眉撓頭,有些惋惜地問道。


    周行淡淡點頭,沒有言語。


    他記得,那還是四個多月前。自己中秀才第一天進州學時他穿起的。後來,在那裏上了不到一個月的學,便是家裏出了事,自已天天去打獵為家人謀生而奔波,再也不去了。


    連續那麽多天沒有去過州學,也沒有上交過八股文的功課,那裏的訓導老爺前日裏托人送信來,說請他速去辦理輟學手續。


    一旦辦了那個手續,就意謂著他將以秀才的身份外出謀生,那朝庭每月撥付一兩銀子的“廩膳”就會停發了。


    雖然一兩銀子足夠一個大人柴、米、油、鹽、醬、醋、茶一個月的開銷,放棄了的確令人可惜,不過這可是沒有辦法的事。


    因為據說州學裏麵的一些同窗居然聯名上書到訓導老爺那裏,說他長年不去上學,在外謀生,但依舊占用了“入泮”的指標,冒領“廩膳”。


    如果訓導這裏不處理,便上告至知州老爺那裏去。直到讓周行輟學,或者被革去秀才的功名。


    周行摸了摸懷裏,那裏揣著十一兩銀子,還有一張他昨天晚上剛剛寫好的輟學辭呈申請。


    那些其中十兩是早上顏武給自己,一兩便是自己這個月去州那裏領取的“廩膳”。


    自己的這個“秀才飯”是最後一個月了。


    心陽州作為大洪國千千萬萬州縣裏麵的一個小地方,屬五品級別建製,治下九縣,有近二百多萬人口,一年裏麵中秀才的人數可是不足十人的。


    原本自己當初沒有當即辦理輟學手續,倒不全是為了那一兩銀子的“廩膳”。


    而是想等一等,看看家庭裏麵那些人的病情有沒有好轉。畢竟,輟了學就不能再繼續去考更高一級的舉人,更遑論是什麽進士。


    而如果輟了學的秀才一旦要想再回頭到州、縣學,則需層層上報到府、郡兩級的官學批準,那樣對於他這樣出身的一個人來說無異於比登天還難。


    人活著,張嘴就要吃飯。


    為了家裏人的吃飯問題,他放棄了縣學,但並不後愧。


    顏武對州學這個文縐縐的地方絲毫不感冒,就在外麵等他,待其辦完了手續,再去“周家醫館”。


    一邁入大門,周行的心念如潮,湧現出了種種莫名思緒:


    熟悉,陌生?懷念,忘卻?眷戀,嫌棄?貼近,遙遠?……


    自已呆在這個地方雖不足一個月,那一幕幕情景卻曆曆在目、浮現眼前――


    周行剛滿十六歲不久便連過三關,中了秀才,那可是傳遍整個州裏麵的大事。


    以他這樣的情形,這些年心陽州可從未有過,在曆史上也是極少。當時,內行人也都是讚不絕口,包括顏不歸在內人人都認為他必定屬於少年騰達、蟾宮折桂的人物。


    四個多月前,從郡上中了秀才,與七名新生回州城裏。


    就是在這個地方,州府擇了吉日為他們鳴鑼、奏鼓樂、放花炮開道;他們八人穿藍衫、上插金花、身披紅綢;由知州親自來請去筵席、酒止三行……


    何等榮耀。


    ……


    “周行,本訓導為你感到惋惜啊!是否送這個輟學辭呈你可是要想清楚哦!以後你要回來,我這裏隨時接納,但是府、郡那兩級可就難說了。”


    州訓導頭頂官帽,一臉嚴肅,捋著垂至胸及前胸的胡須。


    “學生不才,有負訓導教諭”,周行微微躬身行禮,“隻是學生因家庭遭遇變故,實難支持,不得不出此下策了。”


    周行也沒有多說,便將寫好的申請雙手奉上。


    訓導接過一看,上麵的確是本人親筆書寫,便點了點頭。又抽出桌上幾樣文本,讓他在上麵一一簽字確認。


    ……


    辦完手續行出州學時,已差不多已時,周行也沒有打算按貫例去跟同學辭行。


    心知大部分同學都視而不見,因為他們大都參與了聯名上書之事,其中有幾位之前對他特別眼熱的還在背後大聲喧笑,指指點點、冷言冷語。


    這些人裏麵,當初也是認定了自己有大把的好前程,其中好些嘴上功夫不錯,終日對自己可是極盡諂媚、拍足了馬屁。而今原形畢露,醜陋百出,即行落井下石之能事。


    對此,周行當前的辦法隻是“忍!”,視之不見、聽而不聞:……千萬不要想那麽多,更不能因為這些小人的行徑而使自己太衝動而惹出什麽事。


    憑著他目下的修為,這些身體孱弱、手無縛雞之力的“秀士”們十個人也不夠看,但是當下要動手卻是萬萬不能。


    現在一家人都指望自己一人,那些快意恩仇、匹夫流血五步之類的,雖然爽快,但還不是我現在能夠去想的,想都不要去想……”


    隻有五人,因平時與他交好,即便自己沒有去辭行,他們也主動走出來相送。


    其中一人,名為“高桓”的,竟然已是年過五十。係與之一起考上生員的。此人家境殷實,卻極好讀書與功名,不顧年事已高,希冀再考上個舉人,以施平生所願。


    “周兄,本以為你在明年秋闈會中個解元,不料竟因不測風雲而至家貧輟學,太可惜了!……以兄之才,不能為國家所用……實乃一大憾事……”,高桓一臉不舍,嘀咕念叨。


    此人雖博學,但文筆稍呈呆滯、氣勢不足,常得周行的指點,獲益非淺,故心存感激,以兄相稱。


    其餘四人也是撫胸哀歎不已。


    通過此事,的確可驗人心、證人情、知世間冷暖。


    出了大門往右,顏武已在那裏等了多時,無事可做,他正好奇地瞅著一在街頭上擺攤專為人代寫書信、對聯、請柬一應的中年人,正在熟練地揮動毫筆幫助一位年青顧客代寫兩張婚娶對聯。


    此人也是個秀才,不過早在十餘年前卻也因家貧與他一般忍痛輟學,以此謀生。


    取得一個秀才名份實不容易,但這些人當中因為家貧、娶妻生子等家庭負擔,多數人遂以設私塾教書、坐堂行醫謀生,隻有少數人家境夠好,可繼續在州(縣)繼續深造,通過會試、殿試邁入仕途。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世間有多少英才因為家庭負重而窮困當世、有誌難伸。


    今後的仕途基本無望,打獵隻是應急,不可能做一輩子。


    以後自己以何種職業為生?


    私塾教書?坐館行醫?四處行商?……看來都不是自己所願。


    帶著幾分彷徨和無奈,他不禁對那中年人又多看了幾眼,心中頓時有了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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