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的聲音來自於一個老女人,這個女人死去的許采文認識,村巫。或者叫神婆。


    沒有人知道她從哪裏來,她又叫什麽,隻知道自她來了之後,村子中的祭祀便操之她手。


    春耕有春耕祭,夏旱有夏旱祭,秋收有豐收祭,就是無所產出的嚴冬,也有一個寒食祭。


    她在村中出入之頻繁,影響之深遠,有時候就是村長也遠遠不及。


    她的到來,讓所有人都不由停下。


    許母迎了上去。“神婆婆,這是怎麽了?”


    今天的事,許母是很開心的。蓋房子,能不開心嗎?她甚至在想蓋了房子後,是不是可以再弄幾塊地……這樣一來,噫,可以為我兒說媳婦了。


    神婆說:“許氏,這房子不能動。此房風水極好,可庇佑采文步步高升。一旦動了,這采文的功名隻怕……”她搖著頭,瞪著三角眼,故意不說。


    這可把許采文膩歪的不行。


    就這房子,還好?如果真好,許采文又怎麽會死?


    當然了,如果說是“刮風下雨”,這樣的風水。那這房子倒是真的不缺,一年四季都有。


    “那怎麽是好?難道蓋不得新房嗎?”比起許采文,許母當場便信了。


    別的不說,她是極重視許采文的功名的。不然,她也不會與自己的丈夫賣身為奴了。


    說到賣身為奴。這許家的不少錢財倒是多半落入了這神婆手中,至少死去許采文便記得他香灰、神水的喝了不少。


    “非要想建,這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要還神。這兩個豬頭便不錯,正好還神。”神婆根本就是瞄準許采文的肉來的,說著便欲動手。


    許采文卻立即攔住她,擋在門口,說:“如果你想吃肉,就幫我家蓋房子。”


    “什麽我吃?是還神的貢品!”神婆尖聲反駁。


    “神?我看是進了你的口腹吧?”


    這兒有沒有神,許采文不知道,但是他卻知道這兒有妖。家中住著妖,卻去拜神。腦子秀逗了。


    “你,你欺神!哼,你以為神稀罕你家的豬頭。”看到村人都在看著自己,她已經呆不下去了,轉身便去,但是她卻依然不忘恐嚇許采文說,“你等著吧!不敬神靈,你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有沒有好果子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不勞動不得食。”許采文的話,簡直像大耳光一樣,啪啪地抽得神婆臉麵發燙。


    同樣,他的話也讓村民覺得許采文不一般了。反抗權威,本就是件令人仰望的事。這做起活來,也就更快了。


    隻有許母擔心,她問許采文。“我兒,咱們真的不還神嗎?”


    “母親,不用。她不過是來騙咱們家的豬頭罷了。什麽還神?還進她的肚子才是真。”許采文笑了笑,安慰著自己的母親。


    看著兒子的笑容,許母一時間覺得都不認識自己兒子了。


    這是自己的兒子?自己兒子不是一直在屋中讀書,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與人說話,子曰孟雲的。


    這是讀通了?祖宗保佑,神靈保佑。


    許母嘴上不說,心中卻想著自己應該去還神。


    當然,她也覺得神婆要多了。還神,一隻豬頭便夠了,這四裏八鄉的,哪一家還神用過豬頭?至於對神婆的報償,給些肉也就是了。


    與許多還神的人一樣,許母下意識地便少算了貢品。在他們看來,這貢品是神吃的,是從未想過最終可能神根本就沒見到過。


    許母帶著心事去燒水,小青來到許采文身邊說:“這個老乞婆,要不要我去教訓她,讓她嚐嚐真正的神威?”


    “不用了。”許采文笑著搖頭,說,“其實他們這些人已經是古代的心理醫生,他們以鬼神的名義,使村民心靈有所寄托。若非她太過貪婪,給了也便給了。”


    “我討厭讀書人!”小青咬牙切齒的,隻因為許采文的話,她竟然沒有聽懂。在她看來,這便是讀書人,說話都聽不懂的。


    “喂,我餓了,快做飯。”很快,這句話做成了小青的口頭禪一般。


    當天,許采文不僅分了豬肉,更是用豬肉從村民手中租了兩間屋住。茅草做的房子,當天便推倒了。


    到了晚上,不僅小青叫嚷著吃飯,就是藏姑的女兒妞妞也跑來了,乖巧地坐在桌子邊。想了想,又幫忙擺上了碗筷。


    “妞妞,你怎麽又跑來了?走,媽媽做給你吃。”藏姑又來找女兒。


    許采文收了她的藥酒,同樣給了她不少豬肉。


    “不!媽媽做的不好吃。我要吃阿郎做的。”


    女兒不願意走,還揭了做母親的短,藏姑為難說:“不好意思,這孩子讓我寵壞了。”


    “沒關係。妞妞,去,也給媽媽一副筷子,咱們這就開吃了。”許采文拍了拍妞妞的肩頭。


    小姑娘有如穿地鼠一樣,跳下凳子,飛快地取來筷子,又飛快地跳上凳子。


    藏姑看看筷子,又看看許采文,有點兒不好意思。


    許采文沒有勸她,而是轉身去請母親。


    身為讀書人,本來是不應該下廚房的,這是古代的風俗,而許采文卻是一點點地改變它,至少是一點點改變許母。


    用他的話說,就是家中蓋房,一切入簡。


    許母有心像伺候少爺一樣,為自己兒子做飯,但是一天的端茶倒水,到了晚上她實在是累的不行,沒有力氣做飯了。


    “母親,可以吃飯了。”


    “什麽?”在床上昏昏欲睡的許母猛然驚醒,“我兒,你下廚了。這怎麽得了,你可是個讀書人啊!”


    “母親,聖賢也說,天下孝字為先,伺候母親,乃聖賢良規。”


    許采文的話,許母自然是信的,既然是讀書人的聖賢說的,她又有什麽可說的呢?


    她起了身,理了理頭發,便準備出去用飯。


    這時候,許采文卻說:“母親不用出屋,我這就把飯菜送進來。”說著便急急出去,似乎是發生了什麽急事似的。


    許采文出去的太快,許母攔之不及,又想了想,心說:今天太累了,就在屋裏吃也好。


    農村人,沒有那麽多的講究,並非一定要去大堂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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