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被重重地關上了。


    戚宛愣愣地盯著門口片刻,聽見對方走遠了,終於鬆下一口氣來,又立即感到惱怒不已。


    楚慕長得是真的好看,性格也是真的變態。方才對方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戚宛當真以為楚慕要對他做些什麽。他雖然對前世發生的事具體記不太清了,但還勉強記得一些關鍵的事和認識的人。在他的印象裏,自己活了兩輩子,桃花一直就沒斷過,卻始終守身如玉,連初吻都在。


    戚宛現在沒心情去追憶前世的幾朵爛桃花,何況他也記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自己絕不可能在這個鬼地方坐以待斃。


    於是戚宛在屋子裏翻找了一通,最後從衣櫥裏尋到一件素色的常服,將身上那件礙事的喜服換了下來。


    這身常服好巧不巧是戚宛前世最喜歡的樣式,素色的衣裳配有束腰,袖口還滾了花邊,顯得他腰身挺拔,氣質卓然。


    戚宛的心情無端端地好了許多,他用力把門一開,堂而皇之地走出了屋子。


    他轉了轉眼珠,在心裏翻來覆去地把楚慕罵了好幾百遍,心道,聽話是不可能聽話的,老子這就把你這個破地方一鍋端了。


    可是未等戚宛看清屋外的景象,一道黑影忽然從天而降,攔在了他的麵前。


    黑色的霧氣慢慢散開,戚宛這才看清,那一團黑色是一個人。那東西的形態還在變換著,再加上極快的移動速度,不像是人,倒像是一團鬼魂。


    少頃,一個身量修長的少年出現在了戚宛麵前。


    說他是少年,卻也不太準確,因為他的臉上沒有絲毫血色,皮膚是灰白色的,嘴唇也呈青灰色,身上滿是縱橫交錯的傷疤,卻沒有血液流出,顯得很是嚇人。


    那個少年麵無表情地盯著戚宛,聲線沒有一絲起伏:「尊上吩咐了,您不能離開屋子。」


    戚宛有些詫異道:「你是什麽人?」


    那名少年用一雙漆黑的眼睛盯著他,簡明扼要道:「屬下煬茗,魔尊座下七煞眾之首。奉尊上之命,特來做您的護衛。」


    戚宛聞言一哂,饒有興致地打量了他一會兒,最後抬手推了對方一把,徑直向前走去。


    「我管你是幾煞眾,給我滾開。」


    可是戚宛的手卻沒能碰到對方,反倒是從少年的身上穿了過去。


    這下戚宛能確定,對方就是鬼魂了。


    戚宛活了這許多年,閻王殿都去過,什麽妖魔鬼怪入得了他的眼,可是如今見了煬茗,心中也隱隱有些驚奇。鬼魂原本是十分陰邪之物,大多沒有強烈的神識,可是眼前這個少年,神色十分清明,處事也冷靜,實在是稀奇。


    鬼魂沒有肉身桎梏,極難駕馭,能養一眾鬼魂做侍從,楚慕還真是有本事。


    煬茗見戚宛執意要離開,心下焦急,可是又念及尊上吩咐過不能傷人,一時間隻能用黑霧擋在戚宛麵前,不讓戚宛往前走。


    戚宛見煬茗比尋常的鬼魂要更加生動些,想到對方和自己一樣,是已死之人,不由得感到一陣親切。他索性停下腳步,抱著手臂問對方:「那你告訴我,如今是何年月,此地又是何處?從此地如何去往下仙界?你們魔尊為何要抓我?他是不是有病?」


    煬茗一五一十地答道:「現今是魔歷兩千一百六十五年。此處是遙夜峰,魔界的製高點,也是尊上的住所。自兩千多年前,仙魔大戰之後,尊上一統下仙界,將其變為了魔界。而曾經的上仙界,就是現如今的仙界。」


    戚宛聽到此處,不由得微微瞪大了眼睛。時光易逝,不過區區兩千年,曾經亙古不變的上下仙界,竟然已經蕩然無存,真是令人唏噓。


    煬茗並未覺察出戚宛內心的洶湧澎湃,他數了一數,發覺還剩兩個問題沒有回答,有些為難地想了一想,繼而鄭重道:「尊上並非是要抓您,他尋良人尋了千年,好不容易才尋到夫人您,自然是十分珍視的。若您總是欺負尊上,對他非打即罵,尊上是會傷心的。」


    戚宛聽到這兒,差點噴了:「究竟是誰欺負誰?而且,」他說到這兒,眯起一雙杏眼,冷聲道:「你若再敢叫我一聲夫人,信不信我把你打回閻王殿去?」


    煬茗垂著眼睛,似乎十分忌憚戚宛,沒再說話。


    兩人沉默片刻,戚宛猛然想起,自重生以來,他還沒有真正地試一試,這副身體究竟是何水平。


    他餘光正巧瞥見煬茗係在腰間的佩劍,發現劍柄是經過加固的,便知對方是金靈根,和他前世屬於一種根係。


    戚宛心中一動,朝煬茗揚了揚下巴,道:「你的佩劍借我一用。」


    煬茗微怔,下意識握住劍柄,十分戒備地瞪著戚宛。


    戚宛轉了轉眼珠:「若你給我,我便讓你的差事好辦些。」


    煬茗聞言頗為心動,卻又十分為難。眼前這位,尊上分外重視,特地派他來看著,既要護著,又得防著人逃跑,難辦得很。對方也實在不是什麽好惹的主,他斷不敢把佩劍輕易交出。


    戚宛懶得和煬茗廢話,使了個巧勁,直接將對方的佩劍奪了過來。


    他原本是劍修,此刻重新摸到劍,隻覺得通身舒暢,就好似回到了故鄉,也不去計較什麽旁的了,抬眼得意洋洋地朝煬茗笑道:「給你露一手。」


    恰逢夜空滿月,月光正盛,戚宛左手持著劍鞘,右手握住劍柄,手背朝裏,頃刻之間,利刃出鞘,冰冷的劍光照映在戚宛俊俏的麵容上。他的目光在這一刻變得淩厲冷絕,眨眼之間,已經轉過身去,一套劍法如同行雲流水一般在月下施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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