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修容,是周孝義的女兒周音綺的封號。


    殷六娘進了宮,第一時間竟是去探望周孝義的女兒……


    阿渺整肅了一下情緒,想著殷六娘的到來應與涼州局勢有關,思忖著站起身來:「那走吧。」


    她從濯清園轉向紫微門而行,讓女官帶引著前往周音綺的寢宮,一行人剛走到出園的月門處,抬眼瞧見一襲紫裘的娜仁公主,在侍官的陪同下走了過來。


    「那就是你們的護國長公主?」


    娜仁撇下侍官,撫著辮子踏至近前,繞著阿渺來回打量了幾眼,抬了抬下巴,話語突兀而挑釁:「你長得,沒有我好看。」


    周圍隨行諸人聞言變色,雪影上前一步、就要出言喝斥,卻被阿渺抬手攔下。


    侍官跟過來,顫巍巍行禮道:「稟長公主,主上在與烏倫王子議事,娜仁公主說想出來逛逛,就……」


    娜仁依舊審度地打量著阿渺,此時出言截斷侍官,盯著阿渺:


    「我其實就是來找你的!我聽說,你跟我未婚夫在一起住了一年多,心裏好奇,就想來看一眼。」


    旁邊的雪影再忍不住了,上前斥道:「請公主顧及國體,莫要再口出妄言!」


    柔然可汗有十幾個兒子,卻唯獨娜仁一個女兒,向來愛若珍寶,哪裏敢有人怠慢過。此時被一個婢女出言喝斥,娜仁頓時沉了臉,探手伸至腰後抽出馬鞭,「唰」地就猛然朝雪影臉上抽去。


    漠北人生在馬背上,老幼婦孺亦擅用馬鞭,娜仁身份尊貴,鞭皮裏還纏著銀線,這一出手,打在臉上必然破相。


    雪影被驚得僵住,忽覺身體被一股大力拉扯開來,眼前銀光一閃、風聲急促,再一定睛,隻見幾節破碎的鞭皮自空中墜下,啪嗒幾聲落在了地上。


    阿渺收回冰絲鏈,合起鐵薔薇,看也不看娜仁一眼,吩咐侍官:「一會兒去選條好的馬鞭,賠給她。」


    說完,示意隨行,「我們走。」


    「站住!」


    被阿渺的出手驚呆了的娜仁、清醒過來,跟過去攔住道:「我是來議和的!你竟然弄斷我的鞭子!那是我父汗所賜,你賠得起嗎?」


    阿渺抬眼盯著她,「公主既是來議和的,那為何一見我就語氣咄咄?你的鞭子是柔然可汗所賜,我的婢女亦是大齊皇帝所賜。打了她,你賠得起嗎?」


    娜仁一時無從反駁,沉默一瞬,昂首道:


    「你那婢女誣賴我,說我妄言,可我說的又不是假的,你是跟我未婚夫在一起住了一年,你也的確長得沒我好看!這種誣衊尊客的奴婢,理應被割了舌頭!」


    見阿渺轉身離開,不依不饒地追了過去。


    「怎麽,你現在說不過我了,就想跑?陸澂把你們的事都跟我說了,他不會騙我!」


    娜仁倒退著走在阿渺麵前,長辮上的寶石晶晶亮亮,人微微張開雙臂,阻撓著阿渺的步伐,「你看見我就跑,是覺得心虛嗎?像你這樣怯懦膽小的人,能配得上他那樣坦蕩蕩的男兒嗎?」


    阿渺腦中思緒紛雜淩亂,像是有團火在胸腔裏焚燒著,隻覺得再多聽一句人就要瘋掉。


    她倏地停止腳步,盯著娜仁看了眼,手中冰絲鏈遽然彈出,下一刻,人便飛身上了廊簷,幾個縱躍,隱入樹蔭不見。


    「殿下!」


    吃驚的宮人們,在身後大呼出聲。


    禦花園中常青的樹木不少,阿渺隱蔽身形,躍至一處偏僻花圃的屋脊後,用力地吸了口氣,竭力抑製住情緒。


    她也不知道,自己倒是因為什麽而感到難受。


    是覺得自己受到了羞辱,或者是那樣的羞辱加諸在皇室和五哥的身上,會牽連整個大齊的顏麵?


    還是說,因為覺得自己遭到了欺騙與背叛,所以覺得氣憤、覺得委屈?


    可這樣的背叛,不正是她想要的嗎?是她對他說,逃離大齊、去柔然,去開啟新的生活,不是嗎?


    阿渺抬起頭,迫使自己慢慢冷靜了下來,決定去見一下殷六娘。


    此時殷六娘正坐在周音綺的寢宮,拉著對方的手,低聲道:


    「如今外麵的傳言說,是柔然人殺死了你父親。但實際上,想要除掉你父親的人,一直都是主上!他上次派陸澂去涼州,就是為了這件事。」


    她頓了頓,問周音綺:「如今你知曉了真相,可有何打算?」


    周音綺性情一向柔弱,乍聞父親暴斃、已是悲痛不堪,如今從殷六娘口中聽說,父親之死竟是蕭劭派遣陸澂所為,又驚又懼,愈加落淚不止。


    她當初在涼州初逢蕭劭,見其溫文貴雅、和善有禮,心中頓生傾慕,亦曾暗自欣喜過父親為自己做主訂下的這門婚事。


    然而成婚之後,她才慢慢意識到,蕭劭表麵上的溫和、實則不帶一絲的溫度,他可以對著任何的人都客氣有禮,但卻從來沒有把他們看進眼睛裏……


    周音綺握著手絹,垂淚道:「我能有什麽打算?在公,他是君,在私,他是夫,就算真要取我父女性命,我又能作何?」


    殷六娘知道她性子柔弱,卻還是抱著一絲希望,「你是他的妃子,若真想為父報仇,自然有的是機會,便是在床第間想辦法給他下毒,亦不是沒有可能。」


    周音綺被這樣的想法嚇到,捏著帕角,紅腫的眼睛睜大著,「那如何使得?」


    半晌,咬著嘴角,低聲艱難道:「再說,我都……我都還從未服侍過他,他也從來沒……召過我,又何來機會使那等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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