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子祖輩父輩都是絳夏人,父母早逝,姐姐已經嫁人,兄長很早就進了江北軍,還有兩個弟弟,如今都尚在學堂讀書。」


    蕭劭又問:「若是南周人、或者柔然人,以金銀收買你二人、讓你們找機會幫忙暗殺公主,你們可會願意?」


    兩名侍女嚇得磕頭不已,「奴婢不敢!」


    「我隻是隨口問問,你們無需驚惶。」


    蕭劭語氣溫和,「說說吧,除了忠義之道,還有什麽原因,讓你絕不敢背叛公主。」


    雪影叩頭道:「婢……婢子的父親、兄長,皆在殿下所轄處任職,婢子若行大逆之事,豈非陷家人於萬難?」


    霜華亦道:「婢子的父親,死在柔然鐵騎之下,婢子寧死也不會幫柔然人做事!家兄如今隨江北軍聽令於安侯麾下,無論是南周、還是柔然,都是兄長要在戰場上麵對的敵人,婢子又怎能去幫敵人?還有兩位弟弟,若非魏王殿下在封邑為清貧學子興辦義學,他們根本沒有機會讀書!奴婢又豈能忘恩負義?」


    蕭劭頜首,讓二人起身暫退一旁。


    他看向阿渺,「你我客居沂州、毫無根基,身邊的侍從尚且如此,更何況是陸元恆?想要靠近他,談何容易?」


    阿渺怔忡不語。


    她也明白,單憑自己一人之力,無法抵擋千軍萬馬、也無法從竊國賊手中奪回建業城,所以興兵鏖戰,必不可免。


    但草廬那夜的所見所歷,讓她真真切切見識到了殺戮的慘烈,也讓她意識到,為了個人的一己仇怨、讓不相幹的旁人喪命,也絕非是她所願!


    兩相權益,對比之下,若是有機會一個人就除掉仇人、又能同時重創敵軍的士氣,何以不為?


    「可萬一要是能有機會的話,哥哥到時不許攔我。」


    她微仰著臉,目光試探。


    蕭劭避開阿渺的注視,指腹在瓷杯的青釉花紋上輕輕摩挲著,不知在想些什麽。


    阿渺鍥而不捨:「我的意思是,假設有機會接近陸元恆、事後又能全身而退,哥哥就把這件事交給我去做決策,好不好?我本來就不傻,經過了上次王迴的事,還會更小心謹慎,絕不會再像上次那麽大意了。」


    她索性把盤碟推到一旁,伸出手、越過案麵,扯著蕭劭的衣袖,晃了晃,「而且哥哥上次不是說,我有能力、讓你信任,也不會阻止我按自己的想法做事了嗎?你可不能說話不算數呀……哥哥……」


    蕭劭垂眸,望著絞著自己袖口的纖細手指,下意識地抬手覆了上去,隻一瞬的工夫、又鬆了開來。


    半晌,終於低聲道:「好。」


    第73章


    皇室西遷, 非同小可,各種準備工作耗時耗力。


    阿渺身體稍微恢復到可以騎馬外行,趁著蕭劭入宮議事的工夫, 去探望了還在養傷的白瑜。


    白瑜受了八十軍杖、暫時還下不了床,但精神狀態卻比阿渺想的好很多。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跟五殿下無關,公主不必覺得愧疚。兩根手指,換給我爹報仇的機會、換那些因為我冒進而殉難的同袍性命,已經是很值了!等以後南下奪回建業, 殺了奸賊逆臣, 給我爹正名,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當年富陽關不是因為他沒本事才弄丟的!」


    阿渺低著頭, 摸著白瑜斷指的傷口,沉默良久無言。


    「我想辦法幫你做個指套吧。用薄銀片,戴著也好看。」 末了, 她提議道,對比了一下自己手指的大小, 記下了尺寸。


    白瑜也把上次偷偷藏起來的冰絲鏈還給了阿渺。隻是那把軟劍, 因為當時沒法隨身攜帶, 便被她塞到了漁船甲板上的爐灶裏, 以為阿渺他們可以在去東海的路上慢慢找出來。


    白瑜道:「等我傷好了,就回去三川河穀找回來!」


    阿渺搖了搖頭, 「算了, 都這麽久了,多半很難找回來。我要那軟劍,主要是想鑄造對付涼州騎兵的兵器,可如今安侯集中兵力在攻打南周, 應該也不會需要。」


    她又叮囑白瑜,不要把自己在霜葉山莊的經歷說出去,免得讓五哥知道自己險被黑火誤傷的事、內疚自責。白瑜想了想,點頭應允。


    從白瑜的處所出來,阿渺又打馬去了清風觀。


    此時映月已先一步離開,剩下謝無庸與卞之晉師徒二人,也準備返回天穆山。


    阿渺雖知謝無庸不肯認自己這個弟子,依舊恭敬行了大禮,然後把遇到那個疑似柳師兄之人的事、向兩人講述了一遍。


    卞之晉聽完阿渺的講述,詢問了一番那祈素教祭酒的身形、語氣,篤定道:「一定是那小子!張狂的不得了!」激動地將阿渺拉到一旁,「來、來,你把他那日出的招式都耍一遍給師兄看!我就不信他能招招克製住我!」


    阿渺憑著記憶,將柳師兄的招式演示了一遍。


    卞之晉抓耳撓腮,「死小子……這是專門創出來克製玄門七十二殺的吧?」陷入苦思,琢磨著能破解對方的招式。


    阿渺湊去謝無庸身邊,陪他說了會兒話,斟酌問道:


    「祈素教投靠了涼州的周孝義,以後說不定會跟我哥哥正麵為敵,要是……要是再碰見柳師兄,師父覺得,有沒有可能招降他?」


    謝無庸盯著阿渺:「他見著你時,可有說過些什麽?」


    阿渺想起那日柳師兄譏諷師父的言語,哪裏敢轉述,搖了搖頭,「沒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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