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灑在窗沿,童霏輕手輕腳走進喬倩的房間,見她已經睡下,又小心翼翼在她身邊躺下,盡力不去吵醒她。


    然而喬倩睡得淺,童霏一躺下來,她就已經醒了。


    “你是不是又要走了?”喬倩突然問她。


    黑暗中,童霏摸到喬倩的手,緊緊握在手心,“我不走。”


    喬倩猛地坐起身,語氣中明顯帶著一些怨念,一些憂傷,她說:“你騙我。”


    童霏也忙跟著坐起,在她額頭上落下輕輕的吻,“我怎麽會騙你呢?我說不會走,就一定不會走。如果真的有事情要離開,我也一定會對你實話實說,我不會騙你,也不會讓你空等,你難道不相信我麽?”


    喬倩低著頭,“可是……那劉皇叔不會無緣無故來長安,你更不會無緣無故招待他這麽多日。一定又是發生了什麽事。”


    “就算有事也未必要我親自去呀,別擔心了。”


    淡淡的酒香飄來,喬倩歎一口氣,“又喝酒了。”


    童霏忙拉開一些距離,赧然道:“隻喝了一點點。”


    “你知道我不是反對你喝酒,隻是……每天都飲酒到深夜,到底對身體不好。”


    “我知道,你是關心我。”


    “頭暈麽?我去倒杯茶給你?”


    喬倩說著就要下床,卻被童霏一把按住,“我自己來,外麵涼。”


    童霏拉過被子將喬倩的身體裹住,確保冷風不會鑽進去以後,才放心地下床去喝茶。窗外樹影搖曳,隱隱有雪影。童霏放下茶杯去開窗,才開一個縫隙,雪花已經紛紛揚揚被風吹進室內。


    “下雪了。”童霏歎一聲。


    “下雪了?”喬倩語氣中難掩驚喜。生長於江南的她,從未見過雪。她不顧自己穿的單薄,像個孩子一樣奔到童霏身旁,滿眼透著新奇與喜悅。“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下雪。”她喃喃道。


    童霏忙尋了件衣裳披在她身上,“當心著涼。在長安,以後有的是機會看。”


    “我能出去看看麽?”喬倩像孩子一樣和童霏撒嬌,“就出去一小會兒。”


    “夜裏涼,白天好不好?”童霏說著,將窗子開大一些,方便喬倩能看清院子的全景。


    其實雪沒有多大,不過是風疾。


    “是初雪麽?”喬倩問。


    “嗯。今年下得早些。”


    “真好……”


    “嗯?”


    “我第一次看雪,和第一次看初雪,都是跟你在一起。”喬倩往童霏那側靠了靠,童霏順勢攬她入懷。


    童霏說:“以後也會一直和你一起看。”


    “說好了?”


    “嗯,說好了。”


    “別再讓我一個人活在回憶裏。”喬倩依偎在童霏懷裏,慢慢抬手伸出窗外,雪花落在掌心,有微涼的感覺,但隻一瞬就消失不見。


    童霏抱她抱得更緊,“我答應你。”


    其實喬倩想的是,就算童霏做不到,仍然讓她一個人活在回憶裏,她也願意在回憶裏繼續等童霏。但她很高興童霏答應了她,至於能不能做到,其實真的不重要。


    有時候兩個人在一起,要的不過就是那一句最貼心的話罷了。


    xxxx


    張遼帶兵來到荊州,在城外百裏處安營,而後孤身一人前去拜見關羽。他帶著劉備的親筆書信,關羽也沒有多疑,心道大哥果然有辦法,能夠說服趙將軍借兵,這下攻打劉璋就更有把握了。


    關羽問張遼:“為何張將軍和大部隊已經到了,我大哥還沒到?這信中不是說他會趕在此時與張將軍匯合麽?”


    張遼神態平和,寬慰道:“許是劉皇叔和趙將軍有要事商議,耽擱了,關將軍且再等幾日無妨。”


    然而戰爭迫在眉睫,又不好多耽擱,兩支部隊合作還需要磨合,劉備不在,關羽也不好下令,不知道該怎樣安排張遼的部隊。


    張遼說:“關將軍不必擔心,我和我的部隊就駐紮在百裏之外,不會踏足荊州城內,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關羽忙賠笑:“這是說哪裏的話,張將軍言重了。”他確實有這一方麵的擔心,但張遼這樣一說,他又覺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又等了兩日,劉備又送來一封信,令關羽張飛率軍與張遼協同作戰,防止劉璋有所準備,直接開進益州。


    關羽連夜找張飛、龐統等人商議,以龐統為首的謀士無人提出異議,於是關羽便下令出兵。


    劉璋所占的益州,處於蜀地,易守難攻。戰爭持續了月餘,還不見劉備人影,關羽有點著慌,這些日子隻能和大哥以信件聯係,也不知道大哥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問張遼,張遼也說不知道,他去和龐統商量,龐統也隻說靜觀其變。


    軍機是無論如何不能延誤的,大軍長驅直入,直到將劉璋包圍在了成都,才遇到一些屏障。然而張遼一早得諸葛亮指點,對這一仗如何打勝早了若指掌。當劉璋準備棄城逃跑時,張遼對關羽說道:“關將軍,千萬不能讓劉璋跑了,他若東山再起,必定會對劉皇叔不利。”


    關羽凡事都以劉備為先,聽他這麽說,也沒多想,隻一心想著,萬一劉璋跑了,肯定要有許多對大哥不利的謠言傳出,劉璋也很有可能再借助其他勢力反撲,怎麽樣都不能放過劉璋。於是率部去追。


    而張遼則自然而然地,以清除劉璋餘部為由,領兵進了成都城,進城以後立即關閉了城門。


    那邊關羽剛抓到劉璋,就聽老遠傳來張飛的咆哮:“二哥!不好了!張遼那廝關了城門!我們上當了!”


    xxxx


    劉備在長安坐立難安,初來的幾日還因為童霏的盛情難卻而不好推辭,到後來慢慢品出這事情有些不對。然而每當他提出要走,童霏便表現出麵有慍色。之後幾日他怕童霏反悔撤兵,又忍了幾日,但轉一個月過去,雪都不知道下了多少次,童霏還沒有讓他走的意思,他不能不慌。


    關羽來信,一切按照他吩咐的在進行著,接連打了幾場勝仗,已經將劉璋包圍在成都,勝利在望,又問他何時來成都主事。


    劉備歎息一聲,何時呢?他自己也說不準。


    “劉皇叔何故歎息啊?”童霏問。


    劉備這才回神,望一眼對麵的童霏,餘光瞥向周圍有序擺放的桌椅,和三三兩兩的陌生人。哦,對了,趙將軍說要帶他來嚐嚐長安特有的佳釀。這家酒館還有一個特別的名字,醉生夢死。


    劉備又歎一聲,才笑道:“備是在感歎長安竟有如此佳釀,今日能夠有幸一嚐,真是托了將軍的福。”


    童霏也笑:“皇叔覺得這酒下肚如何?”


    “真正是讓人醉生夢死,渾然不覺時日過。然而……”他忽然話鋒一轉。


    童霏皺起眉頭,等他繼續說下去。


    他心中百轉千回,擇了個最穩妥的說法,他說:“然而備心中念著益州的戰事,縱有美酒當前,也無法細細品味,倒是浪費了將軍的好意。”


    童霏麵無表情,隨口問道:“皇叔是對我的部署和我的部將不放心?”


    雖然童霏表麵上沒有什麽表情變化,但不難從這話中聽出不悅,劉備忙解釋道:“非也。備乃是對自家兄弟有些擔心,非是不放心張將軍或者趙將軍的安排。備隻恐自家兄弟不成器拖累張將軍。”


    童霏仍然麵無表情,問他:“劉皇叔想去成都?”


    劉備在她的目光注視下,沉默了一瞬,以笑顏回應,卻在那冰冷的溫度中,慢慢敗下陣來。他說:“不急。”


    童霏微笑,舉杯敬他。


    劉備喝著酒卻是冷汗直流,方才他自童霏的眼中隱約看到一絲殺氣,不曉得是不是自己多心。


    而遠在成都城外的關羽張飛等人更是心焦。張遼占了成都,不放他們入城,他們又不敢貿然進攻,因為劉備人還在長安,若是這邊起了什麽衝突,那邊劉備便要性命不保,不能冒這個險。可是就眼睜睜看著張遼將成都據為己有麽?他們那麽多日的謀劃與準備,怎麽甘心將勝利果實拱手讓人?


    張飛欲帶人去長安營救劉備再做打算,此時龐統出來勸說,“要以主公安危為重,切不可魯莽行事。”


    張飛問:“那你說該怎麽辦?”


    “看來隻能放棄成都了,先撤軍回荊州,迎回主公再說。”


    張飛不從,“那我們這豈不是成了為別人打江山了?損兵折將不說,到最後還白忙一場。”


    龐統歎息:“誰料到那趙將軍還有這樣一招。”


    “早知今日,當初我就該隨大哥一同前往長安。”關羽也禁不住歎氣。


    張飛罵道:“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該向趙雲借兵,什麽名聲不名聲的,大哥就是太在乎那些,才被人利用了。如今白忙一場,空有那名聲又有什麽用?趙雲這小子太不講究,坑了我們不說,反倒還要讓我們感激,真他娘的混賬!”


    “三弟!”關羽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當著士兵的麵,不好說太多。


    張飛怒目圓睜,“怎麽?老子就要罵那廝。當初若是大哥幫周瑜打南郡,今日還輪到他趙雲耀武揚威?”


    “張將軍!”龐統製止他繼續說下去,“眼下還是迎回主公最為重要,至於其他……也隻能這樣了。”


    劉備的軍隊中,沒有一人服氣,每個人都覺得無比委屈。這不是為他人做嫁衣是什麽?原本以為是借別人的力幫自己成事,現在倒好,成全了別人,自己倒還是一無所有。心不甘情不願,又不得不把益州讓出去,雖然能避開屠戮同族的壞名聲,反而有個對趙雲仗義出手的好風評,但那又有什麽用呢?


    部隊撤離的前夜,王誠出現在龐統帳內,片刻後又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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