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傕突見有虎將前來救援呂布,恐防吃虧,急忙向後方撤退,呂布知道皇帝在他手中,哪裏肯放他走,打馬追了上去。


    那使槍小將也緊緊追隨其後,長槍在手,舞動生風,接連挑倒沿路敵兵。


    李傕見被那二人包抄,索性勒馬,轉身問那小將:“你是何人?敢不敢與本將軍單打獨鬥?”


    呂布了解李傕的伎倆,怒道:“子龍,休要聽他胡言!”呂布想即刻過去親斬了李傕,奈何已經深入敵營,周身被敵兵圍住,應接不暇。他一眼朝童霏所在方向望了過去,就見童霏已經出槍直擊李傕要害……


    天色慢慢陰沉了下來,狂風卷得沙塵漫天。


    在將軍府坐立不安的人們,終究還是沒有等來報信的士兵。


    取而代之的,反倒是有士兵來請蔡昭姬出府。


    昭姬滿心疑慮,問道:“前方戰事如何?”看夜已深沉,她心知這城是已經守住了。


    士兵答道:“敵人已經敗退。不過……趙將軍中了箭不肯就醫,故此大將軍請夫人前去相勸。”


    聽聞敵人敗退,昭姬替眾人都鬆一口氣,但聽到童霏中箭,並且不肯就醫,她便再也坐不住了。急忙到:“快帶我去見她。”


    童霏能夠去而複返,她很高興。可一回來就要受傷,卻不是她所願意看到的。


    這人怎麽不知道好好保護自己呢?一上了戰場就全然不顧了麽?


    別人或許不清楚童霏為何拒絕就醫,但昭姬心裏清楚。


    昭姬乘馬車來到軍營,就見呂布左臂纏著繃帶,皺眉朝自己走來。


    呂布道:“弟妹來得正好,快去勸上一勸,子龍不知為何,怎麽都不肯讓軍醫查看傷情,即便我用軍令威脅,子龍也不肯就醫。未免傷勢加重,我又不得動用武力,萬不得已,隻好令弟妹走這一趟了。”


    “軍醫何在?”


    “軍醫暫且為其他將士處理傷口,不過已經拿了浸過傷藥的巾帕給子龍暫時止血。不知到底傷得如何,子龍這般倔強,還得勞弟妹好生勸勸。”


    昭姬回道:“這是昭姬分內之事,自當竭盡全力,還請呂將軍再召軍醫前來才好。”昭姬知道童霏怕什麽,其實她也怕,倒不是怕流言蜚語,而是怕童霏失去人心。


    她在腦中仔細思索從前所看過的醫書藥典,想象著箭傷應當如何處理,她讓呂布再叫軍醫過來,也不過是打算請教軍醫醫治的細節,和請軍醫配藥。她打算要親自為童霏診療。


    呂布不知道她在擔心什麽,順勢接話道:“弟妹放心,此前名醫華佗遊曆至此,我已命人去請了來,正在偏廳候著。雖說有軍醫給的傷藥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箭要及早拔除才行。”


    “好,我這就去勸她。”昭姬說著,邁步走進營房。聽說華佗在此,她便有些放心了,名醫華佗素來與父親也有些交情,此事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


    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感受,昭姬在望見童霏的那刻,隻感到無盡的心酸。隻見童霏正躺在床上,左肩上斜插著一支箭,銀色的鎧甲已經被鮮血染紅,她右手按在傷口上的巾帕也已經被暗紅色的血跡濕透。


    “你不想活了嗎?”昭姬快步走至床前,想要查看童霏的傷勢。


    童霏下意識向一側躲去,虛弱地張開眼,見是昭姬,有些吃驚,問道:“你怎麽來了?”


    “那你希望誰來?”


    童霏輕皺眉頭,沒有答話。


    昭姬趁她失神,又去看她傷勢,她道:“你這傷口必須要馬上處理才行。”


    “我沒事……待我再多休息片刻,我自己來處理就好,不必勞煩軍醫了。”


    昭姬見她一臉的倔強,又不好說破什麽,隻道:“箭傷非同小可,夫君……難道不信我麽?”


    “我……”童霏遲疑了一瞬,視線落在不遠處的桌上,軍醫臨走前留下的傷藥和繃帶,於是對昭姬道:“我這巾帕濕透了,可否煩請再去軍醫處尋一塊來?”


    那傷口讓人不忍直視,昭姬隻看了一眼,便覺心也跟著一跳一跳地,她連忙接過染血的巾帕,起身往門外走去。


    童霏見她離開,才咬緊了牙關,右手緊緊握住箭杆,奮力拔出。頓時,血流如注,她掙紮著起身要去拿傷藥和繃帶,卻忽然覺得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童霏再次醒來的時候,自己還是躺在原處,隻是不知道何時已被人褪去了鎧甲同外袍,而肩膀上的上也已經包紮完好,就連身下躺著的床單也已經換了新的。


    如此一來……自己的身份已經曝光了嗎?


    童霏正驚惶間,忽然聽得門外有人說話,其中一個女聲是她認識的,另一個男聲聽上去有些蒼老,卻不是她熟悉的人。那二人不知道在說什麽,隻輕聲講了幾句便推門走了進來。


    見童霏轉醒,昭姬麵露喜色,感歎一聲道:“終於醒了。”


    童霏隻好對她微笑著,再去看她身後的那人,隻見來人是一個慈眉善目、精神矍鑠的老者。


    不待她問,昭姬已經先為她介紹道:“這一位,是神醫華佗,你能撿回這條小命,全賴他老人家妙手回春。”


    童霏忙對華佗拱手施禮道:“多謝先生救命之恩。”


    華佗撚須笑道:“老夫隻是做了醫者當做之事,將軍不必掛懷。”


    這兩人都絕口不提自己身份的話題,更令童霏覺得慌張。他們不提,她也就不主動問起,因為她隱約覺得這事還沒有到天下皆知的地步,否則現在在這病房裏的,又豈會隻有昭姬與華佗二人。


    華佗再次為童霏診脈,片刻後笑道:“將軍的脈象……異於常人啊。”


    童霏心知他意有所指,如此暗示正是為了要告訴自己,此事他並沒有張揚。童霏低頭不語,因著昭姬還在房內,不知道昭姬是不是也已經知道了?


    華佗又為童霏開了一副方子,對昭姬道:“這傷雖然未傷及骨頭,卻是令將軍失血過多,氣血兩虛,今後還應細心調養,夫人當悉心照料。”


    昭姬點頭接過那方子,答:“這個自然。”又看一眼眉頭深鎖的童霏,道:“我這就去令人煎藥。”


    待昭姬走後,華佗也便開始整理自己的藥箱,“老夫大抵會在長安待上些時日,就住在大將軍府上,趙將軍可要快些好起來才行。”


    童霏心中十分不解,希望華佗能夠明白示之,她問華佗:“先生既已為我把脈,為何……”對我的身份隻字不提呢?


    華佗神情自若道:“老夫隻是一個大夫,醫者,隻管看病醫人。”


    童霏聞言立即感激著要起身對華佗施禮,華佗忙扶住她手臂,道:“將軍不必多禮。而今戰亂不斷,將軍體質又異於常人,今後要多加注意,切不要令自己輕易受傷才是。”


    童霏連忙拜謝:“多謝先生提點。此恩此德,他日必當相報。”


    華佗又扶她躺下,囑咐道:“將軍安心養傷吧,老夫去向呂將軍知會一聲。”而後才笑著步出房門。


    華佗常年在外遊醫,什麽新鮮怪異的事情沒有見過,初時為童霏診治之時,昭姬請求他讓其餘人都在外等候的時候,他已經有些不解,到真正為童霏把脈才明了,也確實驚訝了一番。


    他感慨著,這世間,當真有人不愛紅妝愛戎裝。


    xxxx


    喝過華佗開的藥,童霏一夜睡得安穩,連一個夢都沒有做過。


    她一睜眼,恍惚覺得自己還在家鄉的山中,從來沒有離開過。也曾想象過,這一睜眼,她還是十幾年前溺水的那個孩子。或者幹脆,一覺醒來,她已經回到最初她生活的那個時代。


    這一切的一切,都隻是一個夢。


    沒有愛過,沒有哭過,全部都是幻覺。


    她睜著眼睛,卻不知該將視線落在何處,也看不真切眼前的事物。隻覺得眼前漂浮著一個又一個離自己而去的人的影像,那樣模糊,卻也足夠讓她分辨出那些人都是誰。視線最終定格在記憶中甄洛的影像上麵,還是那樣高傲冷豔的女子,眉眼輕抬間,似乎便已洞悉別人的想法。


    肩膀處忽然傳來一陣陣鑽心的疼痛,將那影像一絲一絲從眼前抽離。童霏驀地驚醒,該換藥了。


    門外傳來兩聲輕輕的拍門聲,不待童霏答應,已經有人從外麵走了進來,童霏以為是呂布,因著昨夜被華佗診治過後,呂布匆匆來看過一回,臨走時說是今晨還要來探。可若真是呂布怎麽進了門還不先開口說話?


    童霏便轉頭朝門口看去,外間的陽光有些刺眼。背對陽光的女子見她望過來,嫣然一笑走至床邊坐下,道:“該換藥了吧?”說著欲伸手拉開童霏的衣領查看。


    童霏按下她手道:“昭姬……為著我的傷勢……辛苦你了,你放著就好,稍後我自己來。”


    “可是華佗先生說過,這傷,千萬由不得你自己胡來。”


    “他是這麽說的?”童霏眼中閃現一絲驚慌,昭姬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你在怕什麽?”


    童霏沒有回答。


    昭姬又上手去扯她衣領,她忙握住昭姬的手道:“你沒有話想要問我嗎?”


    比如,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麽走了又回來?為什麽是自己一個人回來?為什麽中箭了卻不要人醫治?為什麽……不願讓你為我換藥?為什麽不問呢?


    昭姬輕歎一聲,“如果你說的是這件事的話——”她的目光輕飄飄地落至童霏胸前,又繼續說道:“我一早已經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提前預告一下,作者君春節期間要輾轉許多個城市,沒有網,也不會有時間碼字……所以這期間的更新大概也就能維持個周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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