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年年見那十六個字,心神一動,覺得自己不用費盡心思去理解琢磨了。


    慕容澹每次給她寫完字帖後,晚上都會給她講這些話是什麽意思。


    虞年年討厭慕容澹,但她跟知識沒仇,每次聽的還挺認真。


    她第一次這麽期待慕容澹回來。


    外頭沉沉壓下雲來,連帶著寢殿裏都是沉頓的,還沒過子時就要點燈。


    婢子抱著洗幹淨的狗子過來給虞年年解悶。


    狗子許久不見她,親熱的往她懷裏鑽,活蹦亂跳的像是隻泥鰍,虞年年問,“大鵝呢?”


    婢女們麵麵相覷,不知道虞年年怎麽還惦記著那隻凶巴巴的大鵝,但還是將它帶來過來。


    它一進來,原本活蹦亂跳的狗子就乖乖讓出位置,找了個角落趴著,耳朵也耷拉下來了。


    虞年年一邊摸著鵝,一邊聽她們講外麵發生的事兒解悶。


    外麵秋雨劈劈啪啪的往下砸著,室內一片溫馨,倒是許久沒有這麽和諧過。


    幾個婢子將帳子都拉下來,幹脆把外麵的光都遮起來,是一副極好的講故事氛圍。


    伺候的人都知道娘娘是個性子極好的人,年紀也輕,沒那麽一套繁瑣的規矩,也不是十分嚴厲,平日裏也喜歡同她說些趣事解悶,隻要躲著別讓殿下瞧見就行。


    殿下倒不是生氣,他反倒讓她們多同娘娘說話,隻是殿下眼神裏的嫉妒,快要將她們燒死了。


    “最近啊,最近聽說,最近可熱鬧了……”寶應抱著虞年年給的一捧幹果坐在胡床上,身側的一個女婢嬌笑著搡了她一下,“你快別說了,一句話能拆分成十句來說,一個故事磨磨唧唧的,讓我來。”


    虞年年便也抓了一把幹果給她,興致被她們挑起來了,“你快說。”


    “前幾天虞太尉不是剛娶了琅琊王氏孀居的女郎,因是陛下親自指婚,所以婚儀辦得浩浩蕩蕩極為氣派。王氏是個極講規矩的,成婚第二日便等著妾室和庶子女的拜見,還紛紛為他們準備的見麵禮。


    結果一問才知道,府裏的人都被半賣的讓虞太尉送走了,隻剩個郎君和女郎。”


    “王夫人的臉當場就不好看了,覺得虞太尉這樣做丟了太尉府的臉,連帶著她也


    沒光。原本這還能忍,結果第三天,那唯一的郎君,喝醉酒後竟強迫了她的一個陪嫁婢女,逼得那婢女跳了湖。


    琅琊王氏本就是前朝遺貴,風氣還與講究禮法的前朝相仿。


    現在受不了如此糜亂的風氣,又感到被一個庶子欺壓到頭上羞辱萬分,一氣之下就回了琅琊。虞太尉大為丟臉,狠狠鞭笞了庶子,告假去琅琊追人了。”


    “好不容易將人追回來了,聽說虞太尉打上了王夫人嫁妝的事兒,王夫人這次便帶著嫁妝回了琅琊,虞太尉又去追人了,不知道能不能追回來。”


    大家還在七嘴八舌議論,“聽說陛下也生氣了,下令虞太尉要是不能將人追回來,就要免他的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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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琅琊王氏是狩陽帝的忠實擁簇者,每年為他私下貢來的好東西不計其數,要是偏心,皇帝肯定偏心王氏。隻會覺得他如此信任虞太尉,結果他這麽不著調,丟了他的臉。


    連媳婦嫁妝的主意都要打,簡直丟人!


    幾個人跟著笑起來,她們並不知道虞年年是太尉府送來的,也不知道虞年年就是虞太尉的親生女兒,所以談論的肆意,


    虞年年覺得虞珩淵能做出這種出格的事兒,絲毫不奇怪,太尉府那麽多漂亮女孩,他哪個不想方設法動一動?


    對於虞太尉在新夫人那兒吃了癟,虞年年倒也有幾分高興,也不在意她們談論的是自己血緣上父親。虞太尉從不拿他們當人看待,她自己也沒有那麽好的心腸,希望他順順利利。


    太子和虞令月的婚期原本定在九月十八,但虞寄白測算天象,九月十八正是摘星樓觀星的最好日子,狩陽帝在兒子成婚和哄萱女高興之間,沒有絲毫猶豫的就選了萱女,將太子的婚期推遲了,推遲到九月二十一。


    太尉府裏,虞年年唯一能掛心的,也就是虞令月,她有點凶巴巴的,卻和萱女一樣,是個好姑娘。雖然身不由己,卻莫名颯爽。


    聽說她要嫁給太子,但太子不是什麽好人,虞年年為她擔心。但若是虞令月不嫁給太子,那也不知道要被虞太尉為了錢財,嫁給什麽樣的歪瓜裂棗。


    她一時間都不知道虞令月是嫁給太子好還是不嫁給太子好。


    虞年年臨走那天,虞令月過來


    給她送行,將手裏的琵琶遞給她,“徐娘子讓我給你的。”


    琵琶被重新打理過,不知是徐娘子的手筆還是虞令月的。


    虞年年忍不住對她說,“你要好好的。”


    虞令月不耐煩嗤笑,“肯定比你好,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她沒忍住,又補充了一句,“以後明知道會令自己受傷的事兒,少做。我明白你想要的,但不表示讚同。”


    虞令月說的是那次比舞,虞年年想要那枚玉佩,她明知道虞年年得到了,其實會受到欺負排擠,但她還是幫虞年年說話。因為她曉得虞年年知道獲得玉佩代價,但既然決定取勝,就是已經做好了付出代價的準備。


    這偌大一個太尉府,或許隻有一個虞年年,她稍微喜歡點兒,出手幫助,也算是還恩情。


    幾個人要展開新的話題,就聽見外麵踢踢踏踏的聲響,應當是慕容澹身邊的侍衛,她們忙將手裏的幹果都收拾了,斂起笑意,規規矩矩的站起來。


    慕容澹收了傘進來,肩頭發梢被打濕一片,怕秋雨帶寒,傷了虞年年,先去淨房換身衣裳,擦幹頭發。


    大鵝對他萬分不中意,從虞年年懷裏跳著出去,嘎嘎去叨慕容澹的大腿,一直追他到淨房裏頭。


    一陣劈啪聲後,慕容澹拎著鵝脖子,反剪鵝翅膀,換了身新衣裳出來,抬手問,“年年這鵝從哪兒來的?太凶了,安全起見,扔出去算了。”


    虞年年有點兒心疼,趕緊去把大鵝抱過來,將慕容澹一推。“別人送的,你別嚇著它了,它膽子小。”


    大鵝告狀撒嬌一樣的拱進她懷裏。


    慕容澹沒想到虞年年對他用了這麽大力氣,向後踉蹌了兩步。


    虞年年沒注意他,滿眼都是她的大鵝。


    慕容澹眼神暗了暗,閃過幾絲受傷,別人送的?誰送的這樣寶貝,要抱在懷裏,他連凶一下都不成。


    “讓人把它抱出去吧,我教你今日的字。”他近乎懇求。


    膽子小?追著他咬的時候,他看膽子可不小。


    虞年年心裏還念著,“將欲取之,必先予之。”八個字,痛快的送大鵝出去了,將袖子挽起,同他學習。


    慕容澹將絲帛鋪展開,忽然問她,“想不想出府去玩兒?”


    虞年年當然是想的


    ,最好趁著出去能逃跑,遠遠離開慕容澹這個瘋子。


    但要是慕容澹跟她一起,那她不想。


    她目光中警惕的意思明顯,慕容澹勾唇笑了笑,“近幾日恐怕不行了。最近黃河中下遊水災,不少難民逃進來了,還有一些身材敦厚健壯的烏孫人,不大太平,大概是衝著太子大婚來搗亂的。等過些日子安穩了,再帶你出去玩兒。”


    他將筆塞進虞年年手裏,再包裹住她柔如無骨的手,彎腰,“聽說晉陽春節和元旦時候的坊市十分熱鬧漂亮,我也沒見過,到時候便同你一起去。他們說那時候街上會有冰燈,亮晶晶的十分漂亮。”


    虞年年越聽他說就越著急,坊市熱不熱鬧她一點兒都不想知道,她隻是想知道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慕容澹今晚廢話好像格外多,總是跟她說些有的沒的。


    終於,慕容澹帶著她的手落在帛上,“這一句,‘將欲敗之,必姑輔之;將欲取之,必姑與之。’意思是想要打敗一個人,一定要暫且幫助他。想要取得什麽,必然要先給予一些。”


    他又在另一側落下八個字,“將欲取之,必先予之。”


    虞年年一瞬間激動起來,“這兩句話意思一樣嗎?”


    慕容澹手一頓,這是幾個月裏第一次見她這樣激動,便點頭,“是,一樣的。”


    虞年年手心裏汗濕了,她知道這句話的意思了。


    那,寫給她這句的話人,到底想要告訴她什麽?


    對誰予,對誰取?予什麽,取什麽?


    她好像太愚鈍,並不是很懂。


    夜深下來的時候,兩個人收拾了東西睡覺。


    虞年年睡不著,是因為她想不通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


    慕容澹睡不著,是因為那隻大鵝,年年為了那隻大鵝推他。


    第二日,死士來同他講調查出來的結果,“那大鵝是小侍衛送的……”


    算是,定情信物?


    除了這隻大鵝,那支木簪子,應該也是定情信物,隻是簪子不知放哪兒了。


    慕容澹心口一簇火,徑直燒到頭頂,燒的頭腦發昏。


    怪不得年年對大鵝那麽好,原來是舊情人的禮物。


    管家屁顛屁顛兒進來,“殿下,平準令沈大人又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就超級想寫那本《掌


    門人壓住棺材板》,昨晚還夢見跟那個女主打撲克,她問我啥時候開,她老在我腦闊裏待著,憋屈死了~


    □□說過:釣魚是雅事但必須使用魚愛吃的釣餌這就是將欲取之,必先予之吧。(先付出代價以誘使對方放鬆警惕然後找機會奪取,這樣才能取得勝利)


    我是一個很講公平的人,狗蛋給了年年什麽,年年就得給狗蛋什麽。


    例如假的希望,例如拋棄啥的……感謝在2020-08-0209:06:54~2020-08-0221:00:1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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