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澹輕輕拉著虞年年冰涼的手指, 在朱砂色的顏料裏沾了一下,然後輕輕按在那塊紅綢上,算是她寫過字了, 又將自己的指印疊在上麵。


    紅綢的紅幾乎與朱砂的紅融為一體, 他將濕濡的顏料晾幹, 然後掛在院子裏最高的那隻槐樹枝上。


    月亮高高懸在天宇,紅綢隨著風一擺一擺的飄動著, 有月色的白烙在上麵,溫柔又清冷。


    聽到腳步聲走遠了,虞年年才翻過身去, 咬著被角, 將自己縮成一團, 防止自己咬到舌頭。她實在想不通,這是他們權貴之間新的遊戲嗎?


    死去的人活了,搖身一變成為高高在上的王, 來請求她的原諒,為他曾經做過傷害自己的事情道歉。


    她在昨天之前,還過得很好, 有喜歡自己的人,有開朗的姐妹, 廚房的娘子們都很和善,為什麽他突然就出現了呢?虞年年始終想不通, 命運這種東西難道真的兜兜轉轉會形成一個圈嗎?


    虞太尉將她送進來做妾, 來求涼州王寵愛。在她平靜美好生活了一段時間,甚至覺得日子會繼續這樣的時候,命運將她拉上了虞太尉給她鋪的路。


    如果一開始就是這樣的結果,幹脆不要讓她體會那些美好, 給她希望碎掉,在她轉身開始新的生活,重新充滿希望之後,又將她新的生活打碎。


    她的前十五年像是一個從懸崖上掉下來的人,以為自己要跌落崖底死了。


    結果一半時候伸出個細弱的樹枝將她撐住,樹枝不堪重負,她心如死灰的繼續墜落。


    結果又冒出一根樹枝,將她攔住,不遠處的懸崖壁上還有個能安身的岩洞。在她以為,隻要抱緊這根樹枝,好好攀爬,就能免除跌落懸崖的命運之時,憑空出現一隻手,將她推了下去。


    “這才是你從懸崖落下去,最應該的歸宿。”


    她若是躺平了,自暴自棄,甚至想要榮華富貴,慕容澹真是個不錯的選擇,生的年輕俊朗,又位高權重。


    但她不平啊,她離想要的日子就差那麽一點點,她不想和一個喜怒無常的瘋子綁在一起。


    虞年年將身子蜷縮的愈發厲害,拚命咬著被褥,一滴眼淚都不想讓自己掉下來。


    小侍衛頂著一


    雙黑眼圈,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也不敢去找虞年年,怕再受到打擊。


    門板被敲了敲,外麵有人聲音低低,“殿下找你。”


    小侍衛一個翻身,從床上滾下去,匆匆忙忙去開門,“殿下怎麽會找我?”


    “不知道,你快點穿衣服吧,別讓殿下久等了。”來人有些不耐煩,


    他趕忙抓起衣裳,胡亂的穿起來,隨著人急急忙忙奔赴慕容澹所住的地方,心跳的飛快,滿是緊張。


    人在外麵定住,抬手示意他,“進去吧,殿下在裏麵。”


    小侍衛汗濕的手掌在衣裳上擦了擦,咽了咽口水,方才小心翼翼邁開腳步。


    慕容澹負手而立,站在上首,勁瘦的身姿異常提拔,袖口金線在燭光下泛出點點金光。


    這是小侍衛第一次見到慕容澹,不由得震驚,聽聞殿下的槍有一石那麽重,他原本以為殿下會生的十分高大,身強體壯,得有他兩個那麽大。


    但沒想到殿下是這樣的,高高瘦瘦,卻不顯得單薄,好像所有的力量都被他刻意收斂在這具軀體裏,蓄勢待發,洶湧蓬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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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他抿了抿唇,眼睛亮亮地喚了行禮,喚了一聲。


    慕容澹才轉身,衝他莫名一笑,小侍衛毛骨悚然,震驚於慕容澹昳麗相貌的同時,又不免震驚於他所說的話。


    哐啷一聲,一把長劍扔在他麵前,寒光湛湛,是一把開了鋒的寶劍。


    “虞年年是孤帶走的,她並不喜歡孤,但是孤很愛她。”


    慕容澹好像在刻意氣他,如願看小侍衛震驚到失控的表情,甚至滿臉的不敢置信。


    “聽說你喜歡她,她也喜歡你。


    將劍拿起來。”他冷聲道,一步一步走近小侍衛。


    小侍衛已經到了失控的地步,但卻不敢違抗慕容澹的命令,隻能手顫抖的,去碰那柄劍,金屬顫抖的撞擊在地麵的聲音,格外清脆悅耳。


    殿下,殿下是要他自裁嗎?


    慕容澹站在距離他一步之遙的地方,睥睨著他,幽幽的燭光將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分割成明暗交錯的模樣。


    “站起來,拿著它殺了我。”


    小侍衛剛剛站起身來,聽他這番話,又跌坐在地上,臉都白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


    朵,磕磕絆絆道,“殿,殿下下……”


    他想去看慕容澹的臉色,卻又意識到這樣是對他的不敬,又慌慌張張將眸子斂下,劍扔在地上,“殿下,屬下不敢。”


    “你殺了孤,你就能將虞年年帶走,孤已經提前同他們講過了,他們會放你安然無恙的出去。”慕容澹的聲音充滿了蠱惑,“你既然喜歡她,就該帶她離開她想逃離的生活不是嗎?而且,並沒有什麽風險,你會和她好好地生活在一起。”


    慕容澹越說,垂在袖中的手就愈發緊縮,他僅僅是描繪這樣的生活,就已經難以接受了。


    他還在等著這個侍衛做抉擇。


    小侍衛重新撿起地上掉落的劍,慕容澹等著他刺向自己。


    他將劍對準了慕容澹,單手抖的將要握不住劍,非要雙手才能持住,劍一點一點靠近慕容澹的喉嚨,慕容澹卻沒有絲毫的懼意和躲閃。


    他的表情痛苦萬分,腦袋已經無法思考,好像做出什麽抉擇,都顯得不恰當,忽然,他跪地將劍捧給慕容澹,聲淚俱下,“殿下,屬下不敢對殿下不敬。”


    慕容澹本該覺得快意,卻抬腳將他踹倒,劍叮叮當當落在地上,“廢物!孤都說了,你殺了孤帶人走,根本不會有任何意外,你卻連這個都不敢,你說的喜歡,不過也是嘴上說說。”


    小侍衛胸口悶得慌,卻跪下,“殿下,屬下還有家人,屬下不能不管年邁的父母……”


    他心狠地做出抉擇,渾身脫離,卻忽然在一瞬間得到暢快的解脫。


    慕容澹彎腰,抓住他的頭發,讓他那張清秀的臉對著自己,開口森然,去質問他,“如果有一天,孤曝屍城門,有人闖進來,那個人是平準令沈之昂,他要將虞年年帶走。你是不是還要顧及他是個高位者,會傷害你的父母,然後將虞年年拱手交給他。


    她那麽喜歡你,你就那樣將她送人了是不是!”


    小侍衛涕淚肆意,將眼睛閉上,帶著一股頹然的絕望,沒說一句話。


    他沉默著,慕容澹卻知道他的抉擇了,“既然這樣,你以後不要出現在她麵前了。你不過在安逸的時候,愛她一下,孤都不覺得你配稱之為威脅……”


    小侍衛心裏煎熬,像是滾燙的油鍋,一滴滴


    往其中滴水,炸的他麵目全非。


    “孤會給你錢,帶著父母,出去生活罷。”慕容澹狠狠將他摔在地上,覺得這個結果在他意料之中。


    果然隻有他,才是最不顧一切能愛虞年年的人,別人都不行……


    虞年年不知道什麽時候哭著哭著就迷迷糊糊睡著的,她醒來時候,發現在慕容澹懷裏,他側著身,用一種保護的姿態去抱著她,眼下青黑,下顎有短短硬硬的黑胡茬,看起來憔悴,有種頹廢詭異的美感。


    虞年年睜著眼睛去看床榻的帳頂,她沒法,對一個昨天才認識的瘋子抱有什麽旖旎想法,他生的再好看也不行。


    但是又不能殺了他,她肯定打不過,就算真僥幸殺了他,恐怕也沒法活著走出那些侍衛的層層包圍。


    她覺得死了也行,但是能盡量死的好看點兒,就別被萬箭穿心。


    慕容澹在天快亮的時候才睡,但是虞年年一動,他就醒了,摸摸她的鬢發,十分溫柔,“醒了,眼睛怎麽腫了?”


    虞年年一瞬間竟然以為昨天那個瘋狂的人不是他,如果不是他昨天那副模樣實在深入人心,虞年年恐怕就要懷疑昨天的事情都是自己的幻覺。


    慕容澹放開她,從桌上的盤子裏拿出一顆煮雞蛋,剝了皮在她眼下輕輕揉著,“揉一揉就好了。”


    虞年年往後縮了縮,並不想同他說話,他也不生氣,隻是將她逼在牆角,一邊用雞蛋給她敷眼下,一邊平靜的說,“我昨天見過那個小侍衛了,我和他談了。”


    虞年年一下子緊張起來,慕容澹見她緊張,覺得心裏不得勁,在她心裏,自己是一個言而無信的人嗎?真的一句話都不能信嗎?


    他深吸口氣,努力做出她喜歡的平和,“我不會騙你的,他沒死。”


    “我給了他一把劍,讓他殺了我帶你走,他不敢,怕我說的是假話,也怕連累父母,我將他放出去府去了。”


    慕容澹低頭,想要在她額角碰一碰,虞年年卻躲開了,他一陣失落,但還是笑,“你看,所以還是我最愛你。”


    虞年年聽他這麽說,忽然放心了。


    作者有話要說:有說年年性格轉變不合理的,她第一次因為絕望應激在第二十七、二十八章,這是第二次。


    慕容澹做法鋪墊在第三十三章,其餘時間也在側麵或證明寫他已經瘋了,本來就有瘋子的基因,已經出現想要囚禁的苗頭,被他壓下去了,沈之昂來要人算是一個激化,小侍衛送年年簪子年年接了,是個爆炸點。


    【今天他讓小侍衛來刺自己,可以根據自己的看法來解讀,其實是一個很複雜的想法,大概六七八種。什麽情緒都有,能理解到幾個算幾個。其實小侍衛的做法才是正常人的反應。】


    表白昨晚文下看出鋪墊的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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