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店的飯菜怕不衛生, 你吃了壞肚子,你從小腸胃就嬌貴。」胡秀秀將保溫飯盒打開,排骨湯的熱氣飄散出來,香氣四溢。


    「謝謝媽。」安澤低頭喝湯,感覺眼睛被熱氣蒸騰得發酸。


    整個過程中, 胡秀秀和安然一個字都沒有提他跟尤逾的事情,也沒提到安茂勛。


    飯菜看著很可口, 是他媽媽用心做的,可是他一點兒味道也沒吃出來,扣上保溫飯盒, 安然說道:「哥, 你是再看會兒書還是休息一會兒啊?」


    「我休息一會兒吧。」安澤躺在小賓館裏唯一的一張單人床上, 閉上眼睛, 聽到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 應該是胡秀秀帶著安然出去了, 也可能他們其中一個人出去了, 安澤沒睜開眼睛, 但也睡不著,就這麽閉著眼睛, 大腦一片空白的躺了一個小時。


    不知道是不是沒休息好的原因,下午考數學的時候, 他腦袋裏像是一團漿糊, 注意力很難集中, 額前像是有一塊兒石頭往下墜, 強撐著答完了倒數第二道大題,安澤就覺得胃裏的東西拚命往上返。


    嘔吐來的猝不及防,根本不給他反應的時間,當他眼前的漆黑散去,一股難聞的氣味兒已經在考場散開了。


    多年以後回憶起來,在高考考場嘔吐一事,也是安澤為數不多的最狼狽難堪的時刻。可是當時的他,隻能像無情命運麵前可笑又弱小的小醜,狼狽的如同溺水者一樣掙紮,嘔吐物還是頃刻間浸濕了卷子,漂亮幹淨的字跡在他眼前一點一點被浸濕,模糊,直至消失。他眼底的神色也如同墨跡一樣黑得不見一絲光亮。


    高考中,這種被汙染的,有明顯印記的試卷歸類為作廢的試卷,監考老師迅速做出判斷,跑出去說明情況,重新申請了一張試卷過來。


    「同學,還有十五分鍾,你把答案重新謄寫一遍吧,沒答完的就不要答了,能得多少分算多少分吧,爭取做最少的損失。」監考的男老師冷靜的分析。


    可他不知道,安澤這是第二次高考,為了這次機會,他和他的親人付出了什麽,那所謂的最少的損失,也是他不能損失的。


    頭腦中像是有一根繃緊了的彈簧,將他的神經壓迫到了極點。筆就在手裏,可是手卻像是拒絕聽從大腦的指令,寫出來的字顫顫巍巍如同隨時倒下的老人。


    完了——這個念頭出現在腦海裏的時候,他聽到身體裏那座城堡轟然倒塌的聲音。


    他慢慢放下筆,目光注視著那張空白嶄新的答題卡,看不到自己的前路。


    「同學,答一道題是一道題,別在這時候放棄,多得一分是一分。」監考男教師皺著眉,低聲在他耳邊說道。


    「老師……」


    男教師雖然不是教數學的,但從剛才那張作廢的試卷上的工整字跡也知道這孩子成績查不了,他想竭盡全力幫他做最大的挽救,卻聽到少年沙啞的聲音如同被抽幹了靈魂。


    「一分跟一百分對我來說,已經沒有區別了。」


    老師啞然,沒法再勸,不能再多說影響其他學生考試。下課的鈴聲響起,他看見這個臉色蒼白的俊秀少年率先站起身,走到講台上朝著底下的同學深深的鞠了一躬,頭也不回的走出考場。


    桌子上,是一張空白的答題卡。


    傍晚的陽光褪去了熱烈變得柔和,仿佛為了慶賀這些苦讀多年的學生終於要一躍龍門,天邊的晚霞迷人得不像話。


    安澤一邊往外走,一邊將手機開機,從通訊錄中找到那個以為永遠也不會撥打的號碼撥了過去。聽到對麵接通了,沒等對方說話他就隻冷冷的甩出一句:「你在哪兒?」


    安茂勛放下電話,跟同桌一起打牌的幾個人說:「繼續,繼續。」


    「誰啊?」他下手一個絡腮鬍子的男人叼著煙問道。


    安茂勛冷笑一聲:「冤家!」


    「吃!」他對麵三角眼的小個子動作熟練的將牌撿到自己麵前,翹著嘴角玩笑似的說道:「冤家還好,別是債主,等會兒來攪了咱們的局。」


    「那不可能,小崽子一個。」安茂勛不屑的說道:「能有什麽能耐!」


    「你可別這麽說!」他上家戴著眼鏡的男人摸著手裏的牌說:「現在最凶的就是這幫小崽子,初生牛犢不怕虎啊,前幾天我家門前的網吧還發生未成年人的命案,那幫小崽子,生起起來可不會想後果,出手就是個魚死網破!」


    「不會……那是我兒子!」


    「糊了!」


    安茂勛話還沒說完,上家的絡腮鬍子將牌一推,笑眯眯的將菸灰彈到地上。


    「怎麽又是你糊,真倒黴,看我這一手好牌!」眼鏡男說道。


    「你的牌好?我還馬上要清一色了呢!」


    「別廢話,給錢給錢!」


    安茂勛將錢甩在桌上,眼神閃爍了一下,拿起煙盒說道:「歇一會兒,我去撒潑尿!」


    麻將館的破門「哐當」一聲關上,他也沒脫褲子,而是手拄著廁所的窗戶停頓了一下,掏出手機給胡秀秀打了個電話。電話接通後,他語氣不善的說道:「你兒子說現在過來找我,等會兒他要是發起瘋了別說我不留情麵再給他送進局子呆一呆。」


    「地址我發給你了,你最好勸他不要來,他不可能鬥得過他老子!」


    放下電話,安茂勛撒了一潑尿,推開門出去繼續打麻將。最近上麵查的嚴,破舊的麻將館裏就他們一桌人,倒是很清靜。大門被很有人有禮貌的輕叩的時候,他們都以為是剛才點的外賣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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