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不相瞞,這些東西可不是本宮準備的,而是陛下在得知今日是妹妹們來請安,特意賞了本宮茶葉,再吩咐禦膳房做的這些糕點。今日這綠豆糕中,表皮加了薄荷,裏麵還摻了不少甜豆沙的餡料,吃起來別有一番風味。」


    ——看看!看看!你們這些沒有寵愛的女人們真是太可悲了!陛下特意為我做了這些,你們就感激涕零地吃著吧!


    一眾妃嬪們敢怒不敢言。


    楚憐心端坐在椅子上,懶懶地飲了口茶水,小小地咬了一口糕點,道:


    「原來是陛下吩咐的呀。妹妹原先還在猜測這兒怎麽出現妹妹的獨門秘方,還想著讓禦膳房製作糕點的師傅過來聊聊。皇後姐姐和各位妹妹們有所不知,當日陛下傷重,最先吃的,便是這一種綠豆糕呢。陛下療養那一段時間,我們吃了不少,因為我最喜歡這種綠豆糕,從小吃到現在都吃不膩。」


    在場眾人都知道楚憐心是因為救了受襲的軒轅夜才會坐上今日這個位置,卻沒想到,軒轅夜居然會挑了請安的日子,讓皇後用楚憐心最喜歡的點心進行招待,偏偏皇後還不知情,以為這點心是軒轅夜為了討她的歡心特意吩咐禦膳房做的。


    妃嬪們想要笑,卻又不敢笑。


    而先前一臉高傲雍容的顧倚柔,此刻隻覺得自己的臉被劈裏啪啦扇了好幾下。


    「妹妹可真是好福氣啊,隻是不知為何,陛下至今都還是願意宿在本宮這兒。本宮一直都在勸陛下雨露均沾,可陛下非是不聽吶……」


    楚憐心麵無表情地說:「哦,姐姐真是讓妹妹羨慕呢。」


    你開心就好,說得別人好像很在乎似的。


    顧倚柔順風順水那麽久,早就忘了生氣的滋味兒,如今卻被氣得麵色都要發白了。


    就好像是她一直視為珍寶的東西,在楚憐心看來隻是一個隨處可見的石頭,這讓她如何能忍!


    「嗬嗬~說起來,陛下最近又給本宮帶了些珠寶,聽聞是南海的珊瑚頭飾,珍貴無比。春兒,快去將那珊瑚頭飾帶過來給大家看看,本宮得了好東西,心中十分歡樂,這份歡樂自然要與諸位妹妹們一同分享……」


    「朕的皇後這般愛護妹妹,可讓朕好生歡喜。」


    然而就在此時,誰都沒料到,軒轅夜的聲音居然會從側室傳來。


    諸位妃嬪紛紛跪拜在地,就連顧倚柔也不例外,唯有楚憐心站起了身,隻微微點頭,將帕子往肩後甩了甩,顯得漫不經心。


    這禮行的,比皇後還要大膽。


    「陛下居然為臣妾準備了臣妾最愛的綠豆糕,臣妾好生感動……」


    照理來說,這句話應當要說得嬌嬌弱弱,處處彰顯女子純潔無辜的品性,這也是楚憐心在外的一貫偽裝。


    可楚憐心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本該信手拈來的偽裝卻無論如何也套用不了,於是語氣顯得有些生硬。


    先是不到位的行禮,再是生硬的語氣,這兩個舉動讓皇後以及各路妃嬪們紛紛詫異得瞪大了眼。


    ——誰人不知陛下最是厭煩旁人拿矯使小性子,貴妃莫不是瘋了吧!


    可軒轅夜居然沒有表露半分不滿,隻笑道:「貴妃莫非身體不適,怎麽這般倦怠?」


    「倦怠麽?或許吧。」


    楚憐心微微側首,輕聲道:


    「當日,臣妾不知陛下身份,不自量力地要與陛下結成夫婦,一生一世一雙人,陛下答應了。可誰知,臣妾一入了後宮,陛下便將臣妾放在一旁,不聞不問。臣妾心想,無論怎樣都是孤苦,不若最初便不與陛下相識,如此,倒還能繼續忍受那孤苦的日子。」


    在說這話的時候,楚憐心的語氣是清冷的,眼神是放空的。


    他像是在回憶什麽,又像是在憧憬什麽,看似沒有將感情外放,卻讓人無端感到悲涼。


    再加上他今日著藍衣與白狐披風,整個人仿佛看穿了紅塵俗世,下一秒便要隨著外麵的霜雪隨風而去。


    這是在場眾女都沒有的氣質。


    其他人並不知道楚憐心此刻的真實想法。


    ——啊,好無聊,好煩躁!總覺得心裏缺了一塊!我究竟為什麽要在這裏蹉跎寶貴的光陰,跟一些無聊的人玩無聊的宮鬥遊戲。


    然而,這種霜雪般冰冷憂傷的氣質,卻格外入了軒轅夜的心。


    軒轅夜不禁陷入回憶:初次相見,楚憐心並不知道他的身份,隻以為他是遭遇匪徒後受傷的小家族公子,求的是「門當戶對」的婚姻。


    那時,這個美好的女子如春水般溫柔清婉,明明家道中落,可那股淡淡的驕矜卻不曾遺失,於是他發誓要珍惜對方一輩子。


    可他並非是什麽小家族公子,而是大周最尊貴的男人!他將對方以貴妃之禮納入後宮,之後便繼續投入顧倚柔的懷抱,卻忽視了對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訴求。


    所以對方看空了,心冷了,便化作窗外那滿天飄忽的飛雪,明明隻需要一點溫暖便可以融化,可他卻連一點溫暖都忘了給。


    「皇後說的是。朕一直獨寵皇後,卻獨獨忘了當初與貴妃的山盟海誓。往後朕必定雨露均沾,不會再忽視貴妃了!來人!賞貴妃珊瑚寶飾一頂!這兩日月初,朕會繼續宿在皇後這兒,不過等日子過了,之後便都在貴妃這兒宿下!」


    楚憐心嘴角抽了抽,外人看著似乎想笑,又似乎想哭,最後他將自己的臉給捂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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