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薑三嫂聞著淡淡的血腥味,看看那割下來的玩意兒,再看看十分安詳的三頭小豬,陷入沉默之中。


    空氣變得十分安靜,安靜了好一會兒,響起薑三嫂不可思議的聲音:「你閹了!?」


    薑歸點頭:「嗯。」


    薑三嫂:「你怎麽不跟我說一聲啊。」


    薑歸:我要說了,你能讓我動手?那必須是不能啊。所以我隻能先斬後奏,用事實證明我行。


    的確行,薑三嫂養豬好多年,雖然不會閹,可閹的好不好還是看得出來的。這豬閹的好,肯定死不了,養豬最怕的就是把豬給閹死了。


    薑三嫂匪夷所思:「你怎麽會這手藝?」


    這算什麽手藝,她連人都閹過,更何況區區一頭豬。真心話當然不能說,薑歸就開始編了:「之前有一頭豬沒閹好兩天後死了,我挨了批評。」


    薑三嫂隱約想起來這麽一碼事,死了隻能自認倒黴,手藝人可不會賠償,不過名氣會受影響,生意會越來越少。


    薑歸:「後來又有一頭豬我看著閹的不對勁,可他走親戚去外地了,去畜牧站又貴,我尋思著也不難啊,就自己試了試,再給閹了一遍,兩天後活蹦亂跳的,後來我又偷偷幹過兩回。本來我都想做這行當,多多少少能貼補下家裏,隻到底不大好聽,就沒往外說。現在哪裏管得了好不好聽,能掙來吃的就行。沒提前跟嫂子你說一聲,是我不好,我就是想證明我真的能幹這事。」


    這要是失敗了,薑三嫂肯定來氣,成功了,那就兩說了。薑三嫂再瞅瞅那三頭安穩的小肥豬,「能幹,我看你比劉師傅幹的還行,嘿,你這是老天爺賞飯吃。」


    薑三嫂真心實意地替她高興,有這門手藝在,完全能養活自己和孩子了。幹這行的人挺少,幾個公社才出那麽一兩個,大家都是搶著請的。至於能不能打開生意,那不是有公公在嗎,老爺子的麵子還是能用的。


    回家後,薑三嫂興匆匆地和薑父如是這般一說。薑父狐疑地瞅瞅薑歸,親自去豬圈那邊看了看。


    閹割牲畜這個行當說起來和醫術有點淵源,他們供奉的祖師爺是華佗。相傳東漢名醫華佗被曹操關押在牢獄之中,華佗感念獄卒的照顧,將畢生所學《青囊書》贈送給獄卒,其妻不知內情燃燒引火,獄卒匆忙之中隻救出了一兩頁,上麵寫的就是劁豬閹雞騸牲口之法。


    薑父沉吟半響,目視薑歸:「你不嫌棄這行當醃臢?」


    薑歸笑笑:「勞動哪有高低貴賤之分。」


    薑父也就笑了,笑著笑著笑容苦澀起來,嬌養的閨女懂事了能耐了,還不是被硬生生逼出來的。薑父嘆息一聲,「是啊,勞動隻是分工不同,沒有高低貴賤之分。靠自己的手藝吃飯,就是本事。」


    薑母就沒這麽豁達,拉著薑歸的手直掉眼淚,不知道腦補了什麽,眼淚越掉越凶,「你吃苦了,吃苦了,天殺的章二河,當初我怎麽會同意這門親事。」


    這個吧,章二河賣相還是很不錯的,章家人長得都不錯,個子高,模樣正,最好看的當屬章思甜了,人如其名,長得甜極了。


    長得好,又是初中生,章二河年輕時還是挺搶手的。要不是薑家條件好,薑慧自己長得也行,未必輪得著薑慧。當年薑慧看中章二河,一半就是被美色迷惑了,小姑娘嘛,看臉。


    「章二河這個王八蛋,娶什麽妻,就該跟他媽過一輩子,替他媽養妹妹一輩子。」薑母想起來就心口疼。


    薑歸就同仇敵愾地附和:「可不是,他就應該和他媽結婚。」媽寶男最好的歸宿。


    薑母呆了呆,顯然是被薑歸這話驚到了。


    薑歸反省了下,這會兒是保守的七十年代,可不是匿名論壇。


    「你私下說說就罷了,外頭可別亂說,那是要被抓到話柄的。」薑母小聲叮囑。


    薑歸連連點頭:「媽你別哭了,我現在挺好的,以後會越來越好。」


    薑母憐惜地摸了摸薑歸的頭,回去就催薑父給女兒想出路。


    薑父已經在想了,出去找了下老朋友,回來就通知薑歸,畜牧站有個臨時工的缺,負責劁豬閹雞騸牲口,一個月五塊錢,二十一斤糧票。之前那工作人員調走了,技術不咋地,但是後台硬,弄得怨聲載道,畜牧站正缺真正有手藝的人。


    薑父吧嗒一口煙:「過去了好好幹,其他事情少摻和,多幹活少說話。」


    薑歸看著薑父,老頭深藏不漏啊,居然能找來這麽好的工作。原本她就想借下薑父的人脈威望在十裏八鄉打開場麵,憑她的技術不愁沒活接,有了光明正大的進項再暗地裏倒騰點其他,養活娘四個不在話下。過上三年,改革一開放,可以做生意,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幹,不給您丟人。」


    薑父溜她一眼:「明天好好表現。」


    第二天,薑父帶著薑歸去縣裏的畜牧站,隻要她手藝過關,人就能留下。


    父女倆坐公交車去的,很不巧,冤家路窄,在車上遇見了大包小包的陳金花、章思甜以及章二河,章二河要送陳金花母女去火車站。


    不過三五天光景,薑歸精神氣顯而易見的好,章二河卻是萎靡不振。


    沒了妻子打理家務,章二河是幹啥啥不順,衣服沒人洗了,陳金花都多少年不洗衣服了,她和章思甜的衣服都是兩個兒媳婦洗的,怎麽會給兒子洗衣服。陳金花讓薛芳草洗二兒子的衣服,薛芳草就紅著臉支支吾吾弟媳婦給大伯子洗衣服好說不好聽。沒辦法,章二河隻能自己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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