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半個時辰過去,老太醫戰戰兢兢施完針,將針放回藥箱裏,不由得心下鬆了口氣。


    「上將軍,夫人在此稍作休息,很快就會醒的,待她侍女煎好藥送來飲下,夫人就會好受許多,那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說著,提著藥箱,提著一顆快要放鬆下來的心轉身走著。


    「等等。」


    不料剛回身,沈淮寧又喊停了他,嚇得他僵住在原地,卻不知身後的沈淮寧轉著輪椅過來,輕咳了幾聲,摸了下鼻尖,眸光微閃間,耳垂染上一抹緋紅,如初開的木棉花似的,紅得滴血。


    「那個......一般這種情況下......」


    沈淮寧摩挲著指腹,額間的青筋微微顫著,最後還是硬著頭皮問道:「一般這種情況下,該怎麽照料為好?」


    老太醫一愣,「啊......」


    ***


    江陵長公主府外的中天閣樓。


    幾近黃昏落暮,煙霞渲染自天際層層疊疊的巍巍宮城,伴隨一生金鳴,大雁劃破天際,衝破雲霄,隻留下一條淡淡的雲痕。


    顏煙站在中天閣樓上,遠遠眺望著的天邊的孤雁,不知在思索著什麽,下意識地輕撫著裂痕滿布的飄花玉鐲。


    忽地,指腹被劃出一道血痕。


    「嘶!」


    顏煙回過神來,看著這血痕,不由得眉眼微蹙。


    剛剛,還是太著急了......


    「顏煙。」


    身後傳來熟悉的喚聲,顏煙搖了下頭,試圖散去紛擾的思緒,問道:「那小姑娘怎麽樣了?」


    嘩啦一聲,穆清遠順手開了摺扇,大冬天的還像隻撲棱蛾子在扇風,說道:「你放心,有我大侄子照看著,定然不會有事的。」


    顏煙冷哼一聲,輕輕掃落欄杆上細碎的梅花,問道:「讓他們兩個單獨進到長公主附中去,為何我們不跟著,或是帶人進去?」


    穆清遠一怔,眸中閃過一絲落寞,「很簡單,這宮中即使是得罪陛下,也萬萬不可得罪這位江陵長公主,我不想與她多接觸,淮寧他自有法子,我們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這長公主府雖然外麵看著是皇宮最大的府邸,可其實裏麵還不如我們穆府,沒什麽好看的......」


    他耐心勸說著,將身上的赤璋大氅披到顏煙身上,耐心替她搓手暖和點。


    奈何顏煙心完全不在他身上,暗暗斂眸,實在思索著什麽。


    「你這怎麽受傷了?還有......」


    穆清遠注意到她手上的血痕,打眼一看,她手上的飄花玉鐲裂痕漫上,沾染著點點血漬,連忙小心翼翼地替她取下來,不忘嘮叨道:「這都裂了,怎麽還能帶著,要是劃傷手多不好,這都流血了,要是留疤可怎麽辦......」


    顏煙回神,抬眸看向他,滿臉著急,輕輕握著她的手腕,以自己的指腹抵著裂痕生怕弄傷她。


    一時間,眸中閃過一絲煩躁和悶氣。


    「這是你辛苦前去荊州尋玉石,親手打造的玉鐲,被我弄碎了,你不生氣嗎?」


    穆清遠將玉鐲脫下丟到一邊,幸而身上隨身帶著許明奚散給他的傷藥,沒想到如今還真派上用場,一聽到她這麽說,低眉一笑道:「不過是身外之物,有什麽要緊的,別傷到自己就是,我近來又淘了些紅玉的玉石,冬日溫養十分有效,趕明兒你喜歡什麽樣式我給你......」


    「為什麽對我這麽好?」顏煙淡聲打斷著,卻下意識地躲過他投射而來,飽含情意的目光。


    不料穆清遠眉眼彎彎笑著,語氣漸漸放柔,盈著水光的桃花眼盛著一眸清亮,內裏凜著的神魂淬鍊著溫柔繾綣,令人捉摸不透。


    隨即朗聲道:「當然是喜歡你啊!自然想把最好的都給你。」


    「可我不喜歡你,你是知道的。」


    顏煙冷聲打斷,訥訥地看著他握著自己的手。


    穆清遠愣了一會兒,可握著她的手又緊了幾分,將她拉入懷中,柔聲道:「沒關係,我連你的那份一同喜歡就好。」


    說著,下頷抵在她的肩頸,依賴地蹭了下。


    借著落日的熹微,照拂在他們身上,斜長的影子稀稀落落地掛在長廊上。


    顏煙依稀聞著他身上的烏木香,稍稍迷了心神、


    可緊攥著拳頭,幾乎嵌入掌心,指節泛白,隱隱顫著。


    可到最後,她也沒有抱住他。


    第47章 男寵


    長公主府中。


    屋內昏暗, 隻餘一豆孤燈搖曳,時不時迸濺著爆蕊聲。


    沈淮寧望了眼窗外灑進來的金光,再看向床上的人兒,綿密悠長的呼吸縈繞在側, 似乎是難得的好覺, 睡得十分安穩, 手半搭在床沿。


    他用手輕輕握住許明奚的指尖, 觸及冰涼, 又將其放入暖烘烘的被窩裏。


    回想兒時, 他有次也偶然碰到了母親來月事, 還哭得稀裏嘩啦地問道:「母親,您怎麽流血了?是不是生病了?」


    母親長什麽樣他已經漸漸模糊了, 隻記得母親朗聲笑著,也並未避諱, 耐心解釋道:


    「這不是生病,這是女子每月都會有的, 而且會有點不舒服,所以我們小阿寧要是將來娶媳婦了, 要好好照顧人家姑娘, 莫像你爹一樣, 大老粗似的,第一次見我這樣急得抱著我上馬去看大夫,又不等我解釋,害得我們可是被大夫笑死......」


    喃喃念著, 後麵還說了很多關於她和沈敬臣的事。


    沈淮寧揉了下額角, 竟是自胸腔發出悶悶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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