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言臉色變了變,臉瞥向他處,抿嘴不言,換做誰,被賣給一個沒有幾天活頭的病秧子沖喜,都不可能是自願的。


    陸雲琛見他這般神情,便知自己說對了,想來昨晚上將人家一小哥兒就這麽大喇喇地抱到炕上去,實屬唐突了,他嘆了口氣,壓低嗓音道。


    「家中情形,想來經此一事,你也能看出些許,我身子孱弱,往日並沒有存下什麽家底,到如斯年紀,還是兩袖輕輕,就連學業都孤學寡聞,不成大業.....」


    秦慕言不曉得陸雲琛所說何意,張了半天口,也沒能說出來隻字片語。


    「我無意辜負,隻是不忍耽誤了你,隻得拜託你,稍稍委屈幾日,待分了家,我便給你一筆錢,再簽上和離書一份,放你自由。」


    聽此,秦慕言呆住,眼中閃過一絲錯愕,什...什麽意思?他不過剛嫁進來一天,這人就打算休了他?


    陸雲琛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表情,生怕自己用詞不當,叫這傢夥會錯了意,以為自己迫不及待地想要甩開他這個包袱。


    「你莫擔心,雖說家中條件有限,分家前,我們隻能同床共寢,但我絕不會對你有其他心思,你在陸家這段時日,我定會護著你,不叫你受半點委屈。」


    秦慕言心中五味雜陳,老實說,被親爹賣來這陸家,他是不樂意的,也曾萬般抵抗過,可若能從此脫離那個吸人血的地方,倒也是緩兵之計。從坐上花轎的那一刻起,他便合計著,想方設法的賺些銀錢,待將來,瞅準機會就離開陸家。


    可如今,聽陸雲琛這麽說,他又覺得哪裏不得勁,他想跑是沒錯,可這人對他又是揣的什麽心思?


    陸雲琛還在等他的回應,見他猶自出神,思緒早已經跑到七八裏之外,遂伸手點了點他的額頭。


    少年一個蹦高,警惕地後退一步,怎麽回事?方才還說不會碰他,轉頭就對他動手動腳。


    陸雲琛沒想到自己一個小動作,對方反應這麽強烈,手僵在半空中有些尷尬,


    「你是有什麽要說的嗎?若是覺得我提的條件不妥,你也可以提?」


    秦慕言略一遲疑,搖搖頭,暗忖道,不管這人出自什麽目的,最終他都是要離開的,倒不如這段時間同他名義上的夫君搞好關係,自己的日子還能好過些。


    「就按你說的辦吧。」


    「那....你既答應了,還需得我寫個什麽協議於你嗎?」陸雲琛謹慎詢問道,如此這般說開了最好,他也不須得有心理壓力,這小傢夥也不用時時刻刻提防著自己了。


    秦慕言凝神,頓了片刻後道,


    「不用了,你們讀書人不是最注重誠信的嘛,我信你,拉....拉個勾就作數了。」


    拉勾?


    陸雲琛略一遲疑,半帶淺笑,大大方方伸出自己的手指,秦慕言紅著臉搭了上來,猶自跟孩子一樣,口中還念念有詞。


    「大哥,哥嫂,飯做好了..」陸雲津輕輕叩門。


    秦慕言神速地收回手,裝作從容自若的模樣,「去...去吃飯了。」


    倆人一前一後地出了屋子,飯桌前已經坐滿了人,陸雲琛拉著秦慕言挨著陸老太太身邊坐下,早飯是簡單的清水麵條配點醬菜。


    他一看就沒了食慾,幹巴巴的麵條不掛一丁點油水,連個像樣的滷子都沒有,放平時,他連咽都咽不下去。


    可眼下這個情況,實在不是他能挑剔的了,在這裏,不說填飽肚子,能有個吃的,就已經很好了。


    許是剛剛鬧過一通,這頓飯吃的很是安靜,飯桌上隻有筷子碰撞碗邊發出的清脆聲響,所有人都默不作聲,悶著頭吃自己碗裏的麵。


    「雲琛,王大夫囑咐了,讓你這幾天靜養,一會兒喝了藥,你回屋再歇息下吧。」陸老太太放下碗筷,打破此時的寧靜。


    陸雲琛應了一聲,他這個身子確實需要休養,底子太弱了。


    繼而,陸老太太轉頭,又看向陸李氏,詢問道,「老二媳婦,雲渲還沒醒嗎?今個兒不用去學堂?」


    「娘,雲渲昨夜溫習功課,很晚才睡下,這幾日先生家中有事,囑咐雲渲在家溫習,說咱們雲渲功課做的很好,今年八月份的院試很有希望呢。」陸李氏放下碗筷,臉上掛上笑意,忍不住炫耀起自己的兒子來。


    末了,還得意地剜了一眼陸雲琛,連同他身邊捧著瓷碗,小口小口吸溜麵條的秦慕言,也被陸李氏嫌棄起來。


    很晚才睡下?陸雲琛撇撇嘴,懶得揭穿她,昨夜他同秦慕言偷摸去庖屋時,約摸著亥時左右,分明臥房的蠟燭都熄滅了。


    老太太聽聞,倒是高興地很。「好好好,希望咱們雲渲一舉中秀才,光宗耀祖,好讓咱老陸家錦上添花。」


    「可不是呢,娘,等咱雲渲今年考中了秀才,可得讓家裏熱鬧熱鬧。」陸李氏笑的滿臉褶子,心裏已經盤算起,到時候要如何大辦一場,好讓村裏的人都過來瞧瞧,她兒子雲渲有多長臉,那藥罐子十二歲考中秀才又如何,如今不也是個連考兩次舉人落榜的沒用東西。


    ......


    用過早飯後,陸家人開始了一天的勞作。


    收麥子的季節,地裏頭缺人手,陸雲琛原本是在地裏幫忙的,可昨日落水後,身子骨尚未恢復,走幾步就要暈倒,氣都喘不勻,陸老太太可捨不得他下地勞作。


    至於陸雲渲,那就更別說了,他八月份要參加院試,陸李氏拿著金貴的很,恨不得自己替他操辦一切,下地收麥子這種事,下輩子輪不到他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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