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年春三月,孫權命諸葛瑾討還荊州三郡。五月初,劉備至公安與呂蒙相抗。六月中,張魯與劉循攻益州。同月,劉備同意與孫權重新劃分荊州所屬,不久引軍歸益州。


    兵未至,張魯大敗。


    張魯戰敗之事魏郡時,六月的魏郡下了一場大雨。


    以著傾盆之姿近乎瘋狂地擊打洗刷整個魏郡,待雨停,除了一些受損的貧民還在為生活而擔憂受怕,大部分人的臉上都掛了笑容。


    曹操聽聞此戰,麵上瞧不出任何的端倪,隻有緊皺的眉顯示他的心情也許不太好。他細細把玩呈上的絆馬釘,也便是這場戰鬥之中最大的功臣,許久才詢問道:“你可知這東西是誰弄出來的?”


    “據說,是那諸葛亮。”


    曹操將鐵釘丟到案幾上,發出清微的聲響。他揮了揮手,道:“去把曹植、馬均,郭嘉還有程昱,賈詡都喚來。”


    曹植與馬均很快就到了。


    曹操指著絆馬釘,對馬均淡道:“你看看這東西。”


    馬均躬身道了聲是,然後小心地取了這枚絆馬釘在手心。他仔細翻看,麵上表情很快充滿了驚奇與疑惑。不等曹操發問,他已將之丟到地上,然後露出了“果真如此”的表情:“原來是這樣……製造這東西的人,心思當真是巧妙啊!”


    曹植也將目光放在了絆馬釘之上。


    這一戰的關鍵之處,他先前已有耳聞。待看到這枚絆馬釘,更是有些明悟。


    這是一件四棱形的釘子,四棱尖刺皆用青銅製成。隻要落在地上,它總有一個尖棱朝上。一旦地上灑滿了這種釘子,馬匹疾奔而過,定會紮到馬蹄之中。馬刺痛之下,自然就失控了。


    馬均的衷心稱讚並沒有讓曹操的臉色難看一些,依然是一覽無餘的平靜。等馬均終於停下口了,曹操才問道:“你可知這東西是何用處?”


    馬均將之拾起。他雖沉醉於製造之中,卻並非兩耳不聞窗外事。更何況來之前曹植正打算同他說這一戰中諸葛亮發明的一種絆馬釘,想來即是手中之物了。“依在下看來,這東西恐怕是用來偷襲戰馬的。”


    曹操調整了一下坐姿:“不錯。就是這東西,弄殘了張魯一萬五千的騎兵。”他頓了頓,緩緩道,“馬均,你說你研究發明了這麽久的東西,怎麽就沒有一樣能與這東西一樣呢?”


    馬均渾身冷汗簌簌落下。他雙腿一軟,慌忙道:“這……這,這東西是用來對抗戰馬的,而我軍戰馬充足,與敵對戰根本就、根本所向披靡……”


    曹操揮手截斷他的話語:“行了行了,孤命你來不是要聽你解釋的。這東西能破張魯騎軍,一樣也能破孤的騎兵!你且將它拿下去,下次與劉備對上前,孤要看到破解之法!”


    馬均忙不迭道是,抬手胡亂擦了冷汗躬身告退。


    待人消失不見,曹植才收回視線。他方想要詢問此戰詳細狀況,便聽得通報說郭嘉程昱與賈詡到了。


    曹丕北上並未帶走這些謀士,畢竟這三位年紀不小,身體亦不算健康,難以支持北上。


    見兩人來了,曹操命人再說了一遍此戰的具體情況,而後道:“奉孝,對諸葛亮、法正兩人怎麽看?”


    劉備麾下眾謀士中,諸葛亮相當於昔年的荀彧,當時的龐統則相當於程昱、賈詡、郭嘉之流。後來龐統死了,卻有了法正外統都畿,內為謀主。今日看來,這法正對比龐統,謀略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郭嘉原先想的並非如此。


    他沉思片刻,緩緩道:“諸葛亮此人謀深慮遠,有他坐鎮益州,益州防禦則更強一分。謀略若出自他手中,則奇且正。諸葛亮欣賞法正奇謀不假,但他的性格之中,尚存著大家的倨傲與清高。法正此人雖善謀,然性行急躁,善得罪人;不良於行,類似從前的在下。在下本以為諸葛亮難以忍受法正,法正亦不願服他,卻是有些偏頗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僅自性格處管中窺豹,已能推斷出此人的行為甚至將來成敗。郭嘉本以為法正與諸葛亮在這兩年磨合間早已相看兩生厭,但凡劉備不在身邊,便會爭鋒相對。想不到諸葛亮與法正兩人居然如此以大局為重,相安無事。


    更何況聽說劉循的軍旗不知為何被弄斷了,這一戰敗得幾乎可以說理所應當了。


    待郭嘉說完,賈詡慢吞吞道:“軍旗乃是一軍之魂,一支軍隊可以敗,但若軍旗斷了,從此一蹶不振也並非怪事。此戰之中,劉循軍旗卻忽然斷了……在下以為,這其中定有文章。”


    曹操亦頷首。他相信巧合,卻也不相信這類巧合。


    隻是可惜了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孫劉聯盟終於起了不小的衝突,哪怕魯肅,短時間內也無法說服孫權與關羽,直至反戈相向。孫權與劉備能否分出勝負暫且不論,他們應當注意的是此時益州不堪一擊,劉循與張魯聯手,極大的把握能在劉備回援前將益州拿下!


    而這一局,早已自南下攻益州便布下了。無論是逼劉備在準備不夠充足的狀態下入駐益州,抑或留下劉循與張魯與之對抗削弱其戰力,甚至孫權後來欲收回荊州三郡,都在曹操意料之中。


    隻是可惜。


    劉備聽聞張魯大軍南下的第一反應是放棄三郡答應孫權,顯然他在事先並不確定張魯會出兵,更對諸葛亮與法正能否守住本營抱有很大的懷疑。那麽這一戰就不存在陷阱一說,而是那兩人用真才實學,當真守住了岌岌可危的益州。


    這兩位大將雖是有些唬人,不過到底還是暴露了些許弊端。


    曹操不動聲色道:“如今劉備雖是沒什麽大礙,但劉備對孫權應是怨恨頗多。他們之間的聯盟,恐怕有些動搖了。但此番張魯戰而敗,孫權卻恐怕也不會輕舉妄動了。”


    賈詡頷首道:“正是如此。”


    “真可惜,”郭嘉隻微笑著吐出幾字,做了總結,“哪怕如此布局,這劉備還是命不該絕。”


    曹操乍一聽聞,忽然覺得好笑。他也笑了出聲,戲謔道:“郭奉孝居然也相信起命來了?”


    曹植側首看了他一眼,心下倒是明了這個人應當是從遼東差些死去後才開始相信的天命一說的。隻是信了天命卻不代表他就此安於天命的安排,反而更有了難以形容的野心。


    人常言天命難違,但天命又到底是什麽?


    孟子曾曰,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何曾不是劉備的人生寫照?


    無論是當年抑或現在,無論是輾轉於小沛、新野、長阪坡,抑或如今的益州之間,劉備一直是東奔西走如同喪家之犬。甚至很多年前他依附於袁紹的處處受製;後來依附於曹操有諸多謀臣欲誅殺他;最後依賴劉表卻被劉表暗地裏提防……劉備一直活在軍閥之間夾縫之中,稍有不慎便要命喪黃泉,灰飛煙滅。


    劉備得至如今地位,無人不佩服他心性之中的強韌與隱忍,更不得不佩服他的運氣——他的運氣實在是太好了!昔年袁紹不屑他,曹操不願殺他,劉表亦隻是提防他,孫權與他結盟,劉璋更是將他引入西川……縱使步步血淚,次次山窮水盡,依舊柳暗花明。


    真真是天命!


    曹操憶起當年,一時感歎良多。心中也不知是後悔還是不悔當年的不殺,心念幾轉之下,終究是輕歎一聲不再言語。


    曹植靜立片刻,見曹操沒有了說話的興趣,輕聲詢問道:“父親可覺得累了?”


    曹操半晌才點了點頭。


    他與郭嘉相視一眼,四人便躬身告辭。待出了門,曹植交代了侍從去請華佗來給曹操看看,與賈詡、程昱道別後,方才與郭嘉一同離去。


    雨後的天空異常澄淨,甚至連呼吸都覺得異常清新。


    曹植與郭嘉出了大殿,便避開人群沿著護城河邊小道慢慢走著,享受難得的時光。


    許是最近忙的有些累,曹植也懶得說話。


    郭嘉看了她一眼,戲謔道:“怎麽,很失望麽?”


    曹植愣了愣,很快反映過來郭嘉在問什麽,搖頭道:“怎會呢。倒是先生一點也不失望,是因為早便猜到了張魯會敗麽?”


    郭嘉笑了起來:“我又不是仙人,怎能預及諸葛亮與法正還能反敗為勝?”


    曹植小聲道:“但在我心裏,先生比仙人更好。”


    郭嘉聞之,忽然全身細細顫了顫。


    曹植心中一驚,還以為郭嘉身體又不好了,正打算去扶著他,卻見得身邊的人下一個動作居然是撩起了春衫廣袖,露出較之常人過於蒼白的肌膚,而後在曹植疑惑的神色裏施施然道:“喏,雞皮疙瘩起來了。”


    曹植:“……”


    郭嘉瞧著他那副蛋疼的模樣,微笑了起來:“不知為何,總覺著欺負你很有愉悅的感覺。”


    曹植:“……”


    郭嘉反而意味深長道:“且看著罷,這隻是開始——劉備與孫權,一定還有更多的機會等著你。”


    抑或,你與你二哥之間,也將有很多機會等著他們。


    建安二十年八月,曹丕與曹彰聯軍攻克遼東,於玄菟郡擊殺公孫康,收複遼東。


    九月,引軍歸。


    作者有話要說:刷了30多次天子峰了,掛件一次都沒出。怒下蠢咩上了loli小號拓印了套小旗袍和幫貢==


    碼蛋衝動是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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