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開玩笑了。」平秋臉皮緊繃。


    「你很緊張嗎?」


    「有點。」


    「沒什麽好緊張的,我們今天不是來爭理,是來和我媽坦白的。說實話,如果不是怕你心裏還有這塊疙瘩,我沒打算那麽快就來找她,還沒到我要的時機,」徐修遠話鋒一轉,「不說這個了,之前不是說有照片,我拿給你看。」


    「都說不要了,肯定很難看的,」平秋果然被吸引,一邊抗拒麵對自己幼年的醜照,一邊又有些好奇,「……這怎麽會是我啊。」


    徐修遠一指泛黃的照片裏那個誇張地挺著脊背的小男孩:「我找你們老師要的照片,不會錯的。」


    在戀人麵前公開自己念書時期的照片對平秋來說顯然還是過於刺激了,甚至有幾張照片連平秋自己都記不清楚,徐修遠卻能回憶得七七八八,其中幾張照片,他竟然連哪年哪月哪日拍攝的都能對答如流。


    平秋原本羞臊得臉頰冒煙,漸漸的,他從這本不算厚的單人相冊裏意會到徐修遠的意思——平秋過往的一切對他都極其珍惜,而珍藏這本相冊的徐修遠對平秋來說又是多少寶貴。


    想著,平秋也不再問了。他挽住徐修遠的胳膊,將腦袋輕輕靠在他肩頭,隻專注看著相冊,偶爾側頭看一眼徐修遠。


    沒過多久,樓下傳來響動,趙阿姨走了。


    這下家裏隻剩徐修遠和平秋。


    當時走得匆忙,過後兩年沒有回過家,徐修遠有很多行李都沒有帶走。他拉開衣櫃,隨意翻一翻裏麵掛的衣服,從櫃子底搬下一隻收納箱,打開一看,裏麵整整齊齊摞著的都是些筆記本和教科書。


    平秋湊近來看,發現本子眼熟,待一看首頁姓名,他吃驚道:「這都是我的筆記本啊。」


    「不止,這些書也都是你的。」


    「是不是你那時候要升學,所以和我討了我的書,說想看看上麵的筆記?」


    「應該是吧。」


    「我都不記得了,」平秋隨手翻開一本語文書,「原來都放在你這兒。你有認真看過嗎?我的筆記是不是都寫得很清楚?我們以前有課堂展示的,好幾次我都被老師誇,說我寫字很漂亮,筆記也寫得很認真。」


    對這,徐修遠倒是很認同。


    平秋還在懷念自己以前上學念書的認真勁,眼前忽然伸來一隻手,居然是徐修遠在解他胸口的衣領。他慌張一擋:「做什麽?」


    「穿校服給我看,」徐修遠指著床頭那套襯衣長褲式的校服,「我們是第一屆,學校發三套校服,你沒穿過這套襯衣款,但是我想看,你現在穿。」


    「這有什麽好穿的。」話是這樣說,但當徐修遠這次來解自己的外套扣子,平秋隻是輕輕一推便由他去了。


    徐修遠高中那年發育很快,平秋穿他的尺碼不免有些寬鬆。他低頭把襯衣衣擺抻平,再抬頭整理衣領,扣好最上麵一顆扣子,倒退半步轉個圈,問徐修遠:「很奇怪嗎?」


    「不會,很適合你。」徐修遠眼神一斂,手掌前伸,平秋自然把手搭在他手心。


    這時徐修遠一用力,平秋趔趄靠近,被徐修遠順勢摟住後腰:「如果能早點在學校見到你,我一定會追你的,學長。」


    平秋聞言笑起來,正要說話,耳尖聽見樓底又有聲響。還以為是幻聽,待沉默細聽一陣,卻聽得一陣腳步聲,他即刻意識到是徐向楠回家來了,於是臉色瞬變,忙把徐修遠一推,手忙腳亂地換起衣服。


    不多時,房門被敲響。平秋正光著上身穿衣服,卻聽門外傳來一道沉穩的女聲。


    「修遠,是你嗎?」


    「我媽秘書,」徐修遠向平秋解釋,而後應道,「是我,陳姐。」


    「你什麽時候回家的?」


    「今天。」


    「有事嗎?」


    「我有話和我媽媽談。」


    「現在?」


    「最好現在。」


    「她現在還在市裏,夜裏才回來。」


    見平秋衣服穿得差不多,徐修遠打開房門,門後站著一位身著便服的女人,年紀三十五歲上下。對方畢竟是做了徐向楠六七年秘書的長輩,徐修遠對她還算客氣:「沒關係,我可以等她。」


    「如果事情不是太私密,你可以告訴我,我轉告給你媽媽,到時答覆你,省得你花時間在家裏等。你實習應該也很忙。」陳楓目光不動聲色地掠過房裏那位麵生的客人,心裏多少有些猜疑。


    「不用,我們可以等她。」


    話這樣說,再勸倒是在做無用功了。陳楓點一點頭,接著便取了文件下樓去了,坡跟鞋打在樓梯台階上傳來噠噠的響聲,徐修遠一直望著她走遠,直到聽見關門聲。


    不出意外,徐向楠現在已經知道家裏有兩個不速之客正在等她回家。


    徐向楠到家是夜裏九點鍾。


    陳楓送她到家門口,下車前給她遞來上午沒吃完的半塊麵包,再幫她穿上外套,趁機會勸她這回忍著點,別生氣,上回檢查,醫生說她就是操心太多,做事還是得有的放矢,工作再忙也不如身體重要。何況有關徐瑞陽兩兄弟的事情,陳楓多少也有耳聞,她清楚徐向楠的脾氣,怕她一時說話太沖,再把和孩子的關係鬧僵,那就得不償失。


    抬頭看了眼亮著光的家裏,徐向楠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在回家時看過家裏的燈火。丈夫離心,孩子出走在外,一家四口聚齊的時間少得可憐,簡直連陌生人都不如,個個相見眼紅,不如說是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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