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困住莊珩的是一場師徒畸戀,但這位太子又說我長得有幾分像他母後……哎,真想不通。難道「出雲」真的是碧瀾靈女麽?那麽是碧瀾靈女與東海龍王結合以前的一段故事?譬如傅桓私下裏叫過我「小蘭」,「出雲」這名字也可能是情人之間的戲稱,碧瀾靈女嫁做人婦之後自然不可能再提,七太子沒聽過也屬正常。可現今碧瀾靈女這兒子都這樣大了,他怎麽還對人家念念不忘?


    罷了罷了……廣陵神君也好,碧瀾靈女也罷,對我來說又有什麽區別?執著於此事不過徒增煩惱罷了。


    這邊我正胡思亂想著,那邊不知什麽時候七太子又將臉轉過來了。


    「我想起來了。」他看著說。


    我驚喜地抬起頭:「太子想起什麽了?」


    他說:「我想起來了,我曾有數次機會可以見到廣陵神君。那些宴會同時邀請我爹娘和廣陵神君。但凡是這些宴集,我爹娘都以各種理由推脫掉了。所以我和廣陵神君從來未曾謀麵……」


    哦……原來是想起了這個。方才那少女說廣陵神君與東海龍宮有嫌隙,這麽看來,還是龍海龍宮對廣陵神君有愧了。


    七太子抱著石柱陷入了沉思:「但父王母後從未對我提過此事。」


    我說:「許是上一輩的恩怨,與太子無關。」


    七太子一橫眉,聲調又高了:「我是東海太子,怎會與我無關!」


    我怕他脾氣上來又罵我,忙順著道:「太子說得對,與太子十分有關!」


    七太子瞪我一眼,又說:「可是廣陵神君性情寡淡、不問世事,跟東海龍宮八竿子打不著,能結什麽怨啊?」


    我想了想,說道:「既然廣陵神君性情疏冷,不會輕易與人結仇。那麽會不會是,為了別人?」


    比如,為了莊珩。


    「……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七太子抱著石柱,激動得蹬了一下腿,「廣陵神君好像收過一個徒弟!那徒弟是蛟族!好像,好像,好像——」


    好像什麽啊!


    我眼巴巴地望著他,聽得要急死。


    誰知這小孩話也不說完,又說:「不會吧,不會當真是為了他吧?」


    為了誰啊!


    我按捺著急迫,正想追問,忽然遠遠地傳來脆朗朗的少女的聲音:「神君,我追到二重玄門中才追到。那兩人就被我綁在逢春池邊上。」


    循聲去看,正是那少女去而復返,正領著一個人踩著兩朵雲彩,仙氣飄飄往這邊飛過來。


    待那兩人到了近前,他身側的少女先上前一步來,先指著七太子說道:「神君,他是東海七太子幹午,就是他在二重玄門中偷鈴鈴果!」轉頭又一指我,說,「這一個是幫凶!」


    七太子嘴巴一張想辯解,那位神君卻輕輕移步,到我跟前來了。


    我仰頭看著眼前的神君,很猶豫:「見過……廣陵神君?」


    這個樣貌跟句芒如出一轍的人笑說:「你看我像廣陵神君麽?」


    我說:「您看著像東君……天上的神君都是一個模子裏刻的麽?」


    句芒大笑起來,輕輕一揮袍袖給我鬆了綁,轉頭對那少女道:「照楚,你誤會了,這位是廣陵的故人,是叫……「


    「在下樑蘭徴。」我說。不過我怎麽又成了廣陵神君的故人?


    「哦,對。是蘭徴小友。」句芒笑眯眯地說,「是有人托我將梁公子藏於二重玄門中的。「


    「我抓錯人了?」那名喚照楚的少女倒也爽利,聞言略帶愧疚地到我跟前道歉,「照楚一時不查,梁公子受累。」


    我活動開筋骨後扶著石柱站起來,朝她還禮道:「是在下沒有說清楚。」


    我說罷又轉向句芒,句芒不待我問,道:「你想問子虞小友的去處罷?」


    我點頭。


    句芒便笑看向那七太子,道:「你說巧不巧,七太子往蒼崖山來,他卻往東海去了。」句芒說著向那七太子走去,手一揮也給他鬆了綁,一麵說道,「哎,七太子要鈴鈴果,找廣陵神君來討便是。廣陵一大把年紀了,還會與你們這些小輩計較不成?」


    七太子剛被鬆綁,便騰地化作一條銀光皎皎的小白龍,龍身盤在那雲柱上,對句芒道:「既然神君不計較,晚輩就先行一步。」說罷便騰身要走。


    句芒一把拽住了他尾巴,硬生生將他從雲頭拽了回來,笑眯眯說:「廣陵的確不會與你計較。但保羅山的秘遊會,本君可是做了許多年判官了。」


    七太子聞言龍鼻子裏噴出一口氣,身上一抖,便隻見下雨似的稀稀落落掉了一地的金黃小果。


    小太子咬牙切齒地:「現在神君可以放我走了罷?」


    句芒說:「本君過兩日亦要去保羅山,七太子如若不棄,不如取道同行罷?「


    我分明看那小白龍張口要說句什麽話,忽然一根鳥雀羽毛從句芒袖中飄出,飛進白龍鼻孔中,緊接著這位東海七太子就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


    句芒趁機伸手拍了拍白龍腦袋,道:「如此甚好。那七太子就在蒼崖山等本君兩日。」他又吩咐照楚,「照楚,你將七太子帶去安排歇息吧。」


    我眼看句芒笑眯眯地就將這條暴躁小白龍安排得明明白白,心中當真又敬又佩又懼,以至於當他收拾好幹午轉身看向我時,我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


    句芒瞅見我這樣子,不知想起什麽,失笑搖頭道:「本君分明是這天界第一親切隨和之人,廣陵比我可怕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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