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桓偷偷看了眼殷無塵, 發覺對方臉色很冷, 他雖說早有心理準備, 見狀也是心下大駭, 呼吸微滯, 忙道:「殷師叔放心, 若是阮秋不答應我,我自然也不會強迫他。他若不願走,還是可以留在您身邊。」他頓了下,「我有信心,會讓阮秋答應我的。」


    殷無塵麵色冰冷,「他會答應?」


    裴桓點頭,猶豫了下又道:「殷師叔想必也知道阮秋與常人不同吧?方才紀天澤的異狀,是您出手了。裴桓便知道,殷師叔對阮秋如親子,隻是如今的阮秋還沒有自保能力,繼續站在您身邊,總有一日,秘密也會暴露,若是他跟我離開的話……」


    「若他跟你去了蒼耀,竟然會比在我這個劍聖身邊還要安全?」殷無塵冷笑一聲,冰冷劍氣溢出,「你想用小秋的秘密要挾他,讓他跟你走?還是說,裴桓,你在用小秋的秘密威脅我,逼我將他許配給你?」


    裴桓察覺到那股冷冽劍氣,急忙為自己解釋,「殷師叔,我不是這個意思!您是劍聖,這個身份必然會引來無數人矚目,阮秋跟在您身邊,難保有朝一日會被人看穿……」


    他頓了頓,哪怕知道此地安全,也謹慎地沒有將這個秘密說出來,他又認真地朝著殷無塵躬身一拜,額頭抵在地上,擲地有聲道:「為了阮秋好,還請殷師叔允許阮秋隨我離開玄極宗!他並沒有殷師叔所想那樣堅強,但裴桓願意用一生去守護他!」


    單憑一個小小築基期,也敢在他麵前妄談保護阮秋?殷無塵冷冷凝視裴桓須臾,勾了勾唇,笑聲含著譏誚,卻是負手轉身離去。


    「本座不同意。」


    「殷師叔……唔!」


    話音突然拔高,而後止住,因為裴桓慌忙起身時雙膝一沉,砰的一聲,竟重重跪了回去,劇烈的痛苦湧上,他好歹將到嘴邊的一聲痛呼咽下,抬起頭迷茫地看向殷無塵。


    那一身白衣的劍聖背對著他,裴桓看不清他的神色,隻知道一道極沉重的劍氣壓下來,他耳中便隻剩嗡嗡響聲,心跳得飛快,幾乎要蹦出來似的,視線也變得模糊不清。


    裴桓咬緊牙關,扶住窒痛的胸口,冷汗從額角滴落。


    「這是……」


    殷無塵仰頭望向夜空中的一輪月牙,無形劍氣環繞周身,背影冷肅,聲音也近乎沒有溫度。


    「裴桓,本座不在意你的真心,從今日起,到你死的那一刻,你永遠都不會再有機會說出小秋的秘密,也永遠,都無法威脅到他。」


    在化神期劍聖的劍氣威懾下,裴桓隻能在劇烈的喘息中咬著牙斷斷續續地艱難為自己辯解。


    「我,我不是……」


    然而殷無塵無意聽裴桓多話,他回眸望向屋內,眼裏的寒冰飛快化去,周身劍氣也收斂起來,便是冷淡的聲音,也添上了幾分溫和。


    「小秋該醒了。」


    他說完便進屋了,步伐不緊不慢,每一步卻像是踩在裴桓的心尖上,等他走遠後,裴桓被劍氣震懾的五感慢慢恢復。但哪怕劍氣早已撤走,他仍是跪在地上喘息許久,冷汗將脊背濕透,才慢慢緩過神來,仿佛死裏逃生,身心還在戰慄,他索性癱坐在地,一臉後怕地摸了摸自己的咽喉。


    方才那一刻,他感覺到有什麽東西伴隨劍氣而來,在他的身上打下一個咒術,回想今日紀天澤的遭遇,他豈能猜不到那是禁言咒?


    他還是能說話,隻是不能再說出關於阮秋秘密的隻字片語。這禁言咒,帶著一道源自化神期劍聖的劍氣懸在他脖子上,但凡他想要說出去或者以其他形式將這個秘密暴露出去的動作,那麽,在他暴露出去之前的那一瞬間,他就會被這道劍氣斃命。


    裴桓明白,此咒將附難楓在他的神魂之上,伴隨他永生。


    晚風穿堂,出了一身冷汗的裴桓便渾身涼透了,他抖了一下,臉上隻有懊惱,倒不是害怕。


    因為他永遠不會說出這個秘密,他便不怕咒術反噬。


    隻是,殷師叔這麽做……


    裴桓苦笑,「我說錯話了嗎?」


    庭院中隻有樹葉被吹動的聲音,無人回答他的問題。


    殷無塵的估算沒出錯,他與裴桓在庭中說話時阮秋便醒了。因為不管不顧對紀天澤出手,將壓抑在心頭許久的情緒發泄出去,他反而安穩地睡了一覺,但夢醒後還是要回到現實的。他看見守在床邊的宋新亭,不抱希望地問他:「大家都知道了吧?」


    宋新亭扶他起來,聞言溫聲笑應,「沒有,放心吧,你師尊出手了,紀天澤沒有說出去。」


    他與裴桓後來討論過紀天澤當時的狀態像是被下了禁言咒,而且不是一般的禁言咒,他們都發現紀天澤幾次想說出阮秋的秘密,嘴裏卻像是被什麽堵住似的發不出聲音。


    想來他已經不能再說出阮秋的秘密,而能在那個緊要關頭,能有實力做到如此迅速並且準確地給他下禁言咒的人,也隻有殷無塵。


    宋新亭心情有些複雜,去給阮秋倒了杯溫水,回來時阮秋還呆呆靠坐床頭,儼然沒反應過來,他暗嘆口氣,將溫水送到阮秋手中,「已經沒事了,不要再想白天的事了。」


    阮秋心不在焉地抿了口水,溫水入喉,他才像是終於活過來似的,長舒一口氣,滿心慶幸,但緊接著,他又不安地問:「可是紀天澤還是知道了,哥哥,我該怎麽辦?」


    「他說不出去的。」這一點,宋新亭是信得過殷無塵的,隻是有件事,他猶豫了許久還是問了出口,「小秋,你師尊也知道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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