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驚秋唇瓣張合,口齒間咬到『鞘』這一字時,右手倏地一震,劍身崢地一聲,碎成數十片。


    那弟子的手離她不過尺寸,掌風虎虎,淩厲地壓過來,轉瞬便被一股駭然內勁震懾,仿佛水麵湧起的漣漪被迎麵而來的巨浪吞沒。


    那弟子被震飛出去,跌在地上,摔了個四腳朝天,白淨的一張臉給飛射出的佩劍碎片割了一道口子,赤紅的血直流下來,瞧著狼狽不堪。


    被奪劍已然是一種羞辱,現下被當麵毀了劍,無疑是被踩在了腳底下踐踏,於他而言,更是奇恥大辱!


    這一幹人在幹元宗作威作福,被嬌慣得目中無人,在自己地盤上是天不怕地不怕,何時受過這種屈辱,受得了這種屈辱!


    那弟子掙紮著起來,暴跳如雷,推開了攙扶的人,眼裏爬滿紅筋,氣得渾身發抖,瞪著餘驚秋,罵道:「你這個……」


    話語戛然而止。


    餘驚秋冷眼瞧了他一眼,麵色平靜。


    那弟子感到那一雙眼睛裏的寒光直紮到了他心底,讓他戰慄不已,他這時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眼前之人功力可怕之處,臉色慘白,那些汙言穢語沒敢罵出口。


    其餘眾弟子早已拔劍對著餘驚秋,各個警惕,卻無一個再敢對她動手。


    處在隱蔽處的弟子偷偷離開,想要去通風報信請救兵,餘驚秋也做沒看見。


    月牙兒抓住餘驚秋右手,皺著眉頭,將聲音壓得小小的,責怪道:「師父說了不讓你用右手動武的,你答應的好好的,原來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一點也不聽話。」


    「我有分寸,不要擔心。」餘驚秋並非有意折騰自己的身體,隻是初回宗門,萬事小心,不願太早暴露自身慣用左手一事。


    月牙兒皺皺鼻子,才不信她這鬼話,把過脈後,確定並無損傷,這才鬆了口氣。


    那弟子羞惱至極,真恨不得把餘驚秋刮上幾刀解氣,偏生修為功力是天差地別,打不過人,又氣又怕,隻想著把人拖到救兵來,再來一雪前恥,向餘驚秋說道:「我們幹元宗可不是任人拿捏的小門小派,你當你站的是什麽地方,毀我佩劍,輕侮宗門,你既做得出,今日沒個交代,休想踏出我幹元宗的山門!」那弟子說得咬牙切齒,原有更難聽的話,無人撐著場麵,不敢立即發作出來。


    話音剛落,山下來了一個人,這人身形如飛,不過片刻便已趕到近前。


    來人是個少年,束逍遙巾,提一柄寶劍,唇紅齒白,儀神雋永。


    那弟子見來的是他,微愣了一愣,但想到他們同宗,即便平時不和睦,但總不會胳膊肘往外拐,必要時總能一致對外,因而叫道:「春庭師兄,你來的正好,這兩個女人身份不明,未經允許,便要私自上向日峰,有違做客之道不說,她還毀我佩劍,輕侮宗門弟子,明目張膽地挑釁宗門……」


    那弟子說著說著,覺得不對。


    春庭急匆匆走到餘驚秋跟前,在她三步遠處站定,眼睛打量著她,急切地似乎要一眼看清她整個容貌,卻又害怕唐突了人而收斂著直白目光,終是忍不住,紅了眼睛,笑著輕喚一聲,「師姐。」


    若不是那弟子叫的一聲,餘驚秋認不出眼前的人就是春庭。


    陸元定就他這麽一個徒兒,常年在外的陸元定出了山門,就把春庭往向日峰上一放,讓他們五個師兄師姐來帶,一眨眼,那個要人抱的小孩已是翩翩少年郎了。


    良久。


    「春庭。」餘驚秋喚。「你長大了。」


    春庭眉峰一顫,悲色難掩,「師姐,你和郎燁師兄這一趟,出去了好久好久啊,當初說好了沒幾日便回來,沒幾日便回來的……」


    餘驚秋長睫一垂,掩住眼中濃鬱的倦色,「是我們食言了。」


    「我知道不是你們的錯,是——」春庭猛地回頭,赤紅的眸子兇狠地瞪著那一群弟子。


    那弟子正看得不明所以,陸元定隻有一個徒兒,這又是從哪兒冒出來一個師姐。


    餘驚秋問春庭道:「你怎麽來了?」


    「我回來的路上遇見了師父,知道師姐回來了,所以忙趕了過來。」春庭恭恭敬敬回了餘驚秋的話,一轉臉麵上又掛滿了霜,向著那群弟子說道:「你們都堵在這裏做什麽,剛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那弟子見春庭語氣不善,心中憋了口氣,陸元定和李長弘不對付,手底下的弟子也和睦不到哪去,那弟子便覺得還是得一個師父的師兄才靠得住,把餘驚秋的所作所為添油加醋敘訴一番,末了又添了一句,「師弟已經去請韓淩師兄,必要討個說法!」


    春庭當即冷哼一聲,他素知餘驚秋和善的秉性,又知道這群弟子囂張跋扈的劣性,對他們的話一字不信,隻覺得就算是餘驚秋先動手,那也一定是這些弟子做了令人髮指的事,到了常人難以容忍的地步,「許連海,向日峰這個地方誰能上,也輪得到你來指點了?別說這向日峰,虎鳴山上任何地方,我師姐都去得!昔日向日峰是獨給宗主弟子住的,如今山上屋宇擴建,什麽貨色都能上山,鳩占鵲巢不說,竟還恬不知恥把自己當成了主人,向日峰的主人,在這站著呢!你們算什麽東西,一個個呲牙咧嘴的做給誰看!」


    春庭聲如金石,鏗鏘有力,字字砸在那一群弟子心頭。


    「你說韓淩要來?」春庭嗤笑一聲,「韓淩來了也得恭恭敬敬喚她一聲師姐,你們隻管去叫,隻怕他沒麵目來見我師姐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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