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轉涼,落葉紛飛,餘驚秋和樓鏡兩人在別院住了六七日,身體一點點調養,雖說不能立即痊癒,卻也在漸漸好轉。


    別院三人的房間是挨著的,這日夜裏,樓鏡被一陣異動吵醒,她在睡夢中也精神警惕,即使身在桃源穀內,也習慣不改。


    樓鏡翻身下床,張耳細聽時,響動從隔壁餘驚秋的屋子裏傳來,極其輕微。


    樓鏡感到奇怪,心中放心不下,出了房間,叩響餘驚秋的門,叫道:「餘驚秋,我聽得你房間裏有聲音,出什麽事了?」


    一連叫了兩聲,餘驚秋沒有回應,樓鏡再一細聽,隻覺得那聲音像是呻/吟,樓鏡心裏猛一咯登,眸光一沉,抬腳就是一踹,將那門閂震斷,兩扇門飛彈開。


    樓鏡衝進屋內,隻見餘驚秋蜷縮在床上,五官幾乎扭曲在一處,痛苦難言。


    樓鏡心下大駭,隻因韞玉曾經說過,雖說餘驚秋胳膊上的傷有些麻煩,但其他地方的傷勢已經穩定住了,餘驚秋怎會突然病發,似在油鍋上煎熬一樣呢。


    月牙兒被樓鏡那一角踹門的轟響聲吵醒,揉著惺忪睡眼過來看,站在門口問道:「怎麽了,我聽到好大一聲響動?」


    樓鏡不知餘驚秋怎麽了,忙將月牙兒拉過來,焦急萬分,「你快給她看看,她不知怎麽了。」


    月牙兒一見餘驚秋情狀,嚇得睡意全無,忙把住餘驚秋的脈,越探脈,月牙兒臉色越差,貝齒咬著下唇。樓鏡心中越急,臉上越平靜,眼色越沉,並不催逼月牙兒。


    月牙兒收了手,又看了看餘驚秋肩上的傷,說道:「她身上的骨醉復發了。」


    樓鏡的臉色一下變得慘澹無比,「復發是什麽意思,她身上那毒,還未全解麽?」餘驚秋變作寅九在她身邊將近一年,她從不曾見寅九發病,滿以為那毒應當解了……


    「這類奇毒,我們從未見過,是師父摸索著一手解毒,當時山君身體內的這毒確實未在發作過,但她走得太急,師父沒能多觀察,如今看來,這毒狡猾刁鑽得很。」月牙兒扶起餘驚秋來,「這毒還得找我師父來。」


    樓鏡打橫將餘驚秋抱在懷裏,轉身便往閣樓去,月牙兒騎上白虎,在後麵追趕,奈何樓鏡行動疾速,月牙兒喊道:「樓鏡姐姐,你把山君帶到樓下左間的藥池裏去,將她渾身浸在池水裏,我去叫師父!」


    樓鏡按著月牙兒的話,尋到藥池,來不及點燈,隻是見屋中確有一汪池水,發著藥材的苦香味。


    樓鏡將人放入池水中,誰知不入池水倒好,餘驚秋隻是壓抑地呻/吟,一入池水,餘驚秋立即掙紮起來,隻喉底深處發出痛苦的聲音來,叫人心都發顫。


    以往骨醉的癢,癢在全身,癢在骨子裏,撓不到,如今這癢,不僅癢在四肢百骸中,而且往傷口處聚集,叫餘驚秋恨不得把傷口的痂整塊肉地剜下來。


    又疼又癢。


    餘驚秋伸手去撓,本就隻著一件單衣,頓時將衣襟扯亂,結痂的傷口裂開來。


    樓鏡握住她的手腕,想要說:你忍一忍。唇瓣顫著,眼中盛了一層淚波,怎麽說得出口。


    餘驚秋不知道岸上的人是誰,隻是沙啞著聲,懇求道:「你一掌把我打暈過去罷。」


    樓鏡鼻間驟然一酸,環住她的身子,要把她拉上岸。


    「先不要帶她上來,讓她在池裏待著。」


    第105章 心疼


    月牙兒遠遠見樓鏡抱著餘驚秋進了藥池,她騎著翁都,往韞玉臥室來,還不待翁都立足,便急急忙忙躍下,至身房前,敲門道:「師父,不好了,山君身上的骨醉復發了。」


    她心裏焦急,下手沒有輕重,將門扇敲得震天響。


    「師父……」月牙兒手拍出去,還未接觸到門扇,門被從裏拉開,月牙兒手頓在半空。


    月牙兒叫得急切,韞玉來不及點燈,趿著鞋子就走來開門。


    月光直射進屋內,韞玉披散著一頭白髮,穿著一身單薄中衣,睡中係帶鬆散,以至衣襟淩亂,敞著肩頸一片肌膚,在月照下顯出白玉一般細膩的顏色,肉眼可見的細滑柔軟。


    半夜被鬧醒,韞玉神色睏倦,攏了一下頭髮,詢問道:「山君毒發時是怎樣一個情狀?」


    月牙兒神情癡然,直愣愣望著韞玉,腦海裏一片空白,連帶著這句問話也沒聽進耳去。


    「月牙兒?」


    韞玉初醒,嗓音失卻平日的嚴肅,喑啞磁性,沙沙地在月牙兒心尖上摩挲。


    月牙兒望著韞玉翕動的嘴唇,回過神來,做賊心虛一般目光閃躲,「和,和以前一樣,痛癢難耐,傷口處尤甚,我讓樓鏡姐姐帶她去藥池了。」


    「嗯。」韞玉應了一聲,邊理著衣襟,邊往藥池走。


    直到韞玉走遠,月牙兒才從胸腔深處顫著舒出一口氣,她臉上燥熱,呆呆望著韞玉離開的方向,直到眸中盈滿了淚。


    白虎繞在她身側,她俯下身子,緊緊擁住白虎,讓空虛的懷抱被填滿,「翁都,我好想抱她,好想親她。」


    「可是她不會願意的。」月牙兒臉頰貼著白虎柔軟的細毛,鼻子一酸,眼淚驟然落了下來。


    藥池之中,餘驚秋痛苦難耐,樓鏡心中不忍,正打算將人撈上來。


    一道聲音傳來,「先不要帶她上來,讓她在池裏待著。」


    韞玉點了屋子內的燈,取過自己的針包和研缽,挑了兩本手記,擇選了一些藥材,做這些事時井井有條,不急不躁,她鎮定穩重的態度像是一味定心丸,安撫著樓鏡驚懼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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