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的聲音低沉下去,「樓主不若先下手為強。」


    「這人太紮手了……」樓鏡是個刺頭,實力不俗,又與丘召翊有怨結,能拉攏來對付丘召翊,殺了就覺得可惜,不殺,又不知樓鏡何時會突然回頭,咬自己一口,一時之間,思來想去,舉棋不定。


    屋中屏風後突然鳴鈴,鈴聲在靜夜中刺耳,這是樓裏有消息送到了。赫連缺身旁屬下身形一閃,不見了蹤跡,片刻後,又無聲返回,手上已多了一封信。


    屬下將信呈給赫連缺,說道:「是三爺遞來的消息。」


    下,屬下也看了。赫連缺說道:「樓彥越活越回去了,養虎為患的道理難道不知道,他不擺布別人,別人就來擺布他,如今尾大不掉,還鬧出這檔子事,被個小妮子算計。」


    屬下將信奉還,「樓主打算怎麽處置這人?」


    赫連缺將信湊到燭火前,信被燒灼出一個焦黑的圓洞,火焰從洞邊迅速席捲,「叫老三把人丟到死人莊去。」


    夜裏森寒的風吹得人寒毛直豎。


    屬下一怔,「樓主要替樓彥收拾這爛攤子?」


    「他是成是敗,是榮是辱,與我有什麽幹係。我這是要等著兔子急了,來咬餌呢。就如你所說的,這是他們幹元宗的家事,橫豎叫他們自己解決去。」赫連缺冷笑道,「我正不知如何處置樓鏡,老天吹來的這一陣東風好啊。」


    屬下眸子熠然一亮,說道:「樓主英明,把樓鏡引去死人莊……」


    「叫老三謹慎些,改頭換麵這是他的強項,扮作丘召翊的人,別露出破綻,事要做得幹淨。」


    「是。」


    這事成,除了樓鏡這隱藏的威脅;若是不成,那這樓鏡的本事屬實是有些大了。死人莊,活人進去了,不被藥夫子折磨死,也得被折騰得生不如死,而這死人莊是丘召翊的地方,藥夫子也從來隻聽丘召翊一人的話,跟他赫連缺沒半點關係,樓鏡找得到找不到人,頭一個恨的都是丘召翊,舊仇比不過新恨,到時候他就坐看樓鏡和丘召翊算帳。


    赫連缺甩了甩手,一張信箋化作飛灰。


    攪亂靜潭,他身上是滴水不沾。


    就在這日,樓鏡和玉腰奴下過棋後,當天晚上,一匹快馬入城,直奔風雨樓。


    來人風塵僕僕,馬蹄還沒停穩,便風一樣卷進大門,要見樓鏡。


    樓鏡聞訊趕到書房,花衫踱來踱去,臉色極差,樓鏡過來時,已經感到心緒不寧,見他這樣情形,心裏咯登一下,「出事了?」


    「雲瑤姑娘……」花衫開口利落,卻又擔憂地注視樓鏡,話吐不出來。


    樓鏡臉上血色一下子褪了個幹淨,聲音大得嚇人,「說!」


    花衫將一個粗布包裹遞給樓鏡,「這是雲瑤姑娘在李長弘那裏偷來的。」


    樓鏡手腳都發僵,接過那包裹,打了開來,卻是一封封信,她瞪著這些信,「她偷這些做什麽?」


    「雲瑤姑娘說,這是李長弘手裏捏著的樓彥的把柄,是樓彥當年設計,假傳消息,使焦嵐對宗門心灰意懶,越走越遠,以至於造成當初不可挽回的局麵,這些信,就是證據!」


    「我的事還和她有什麽關係!她還摻和什麽,她不是與我劃清界限,她還去試探,還去偷這些做什麽!」樓鏡厲聲喝道。


    「鵷扶……」


    當初從南冶派回來路上,她和寅九在客棧偶遇了曹柳山莊的人,麵具被打落,在李長弘麵前露了臉,她就料到李長弘回宗後,會編排自己,說自己入了邪/教。


    果然迴風雨樓後不久,雲瑤就來信,問她緣由。曾經她在詹三笑的吩咐下,聯繫了雲瑤,讓她幫著監視宗內動靜,做詹三笑內應,查出宗裏的奸細,而後幾年,屢經波折,先是詹三笑亡故,又是餘驚秋失蹤,她不想雲瑤和狄喉再出岔子,情願他們置身事外,於是將入了飛花盟,做了風雨樓樓主一事如實告訴了雲瑤,為的就是讓雲瑤收手,不再與百戲門的人接觸,若是雲瑤做內應一日,危機就多一日。


    雲瑤收到信後,為著樓鏡騙她,為著樓鏡入了飛花盟,痛恨不已,回決裂信一封,再無通信往來。


    樓鏡對詹三笑不願餘驚秋摻和到這些恩怨中來的心情已是深有體會,望著那封決裂信心酸難言,卻也從不後悔。


    但她忘了,她離開太久,忘了,雲瑤是個刀子嘴豆腐心,她柔腸俠骨,便是這個師妹誤入歧途,她也不會棄之不顧,她仍要為流散在外的師姐師妹討一個公道的。


    樓鏡感到一陣頭暈,往後踉蹌一步,扶住了書架,「現下人呢……是死是活?」


    「被人劫走了,詳細經過,須得問文醜。」花衫是收到消息,先一步回來傳話的。


    樓鏡快步走到屋外張望,黯淡蒼穹下,夜霧氤氳。花衫在後道:「我們的人死傷慘重,隻怕還要一炷香的功夫才到,這一時半刻也急不來,不如你先瞧瞧雲瑤姑娘託付的那些信,看有什麽蹊蹺。」


    樓鏡雖靜不下心來,但也知道愈急愈躁,愈容易壞事。她蹙著眉,深深吸氣,眸子再睜開,比寒潭還淩冽。


    她回到屋中,將信封攤在桌案上,花衫取了一盞燈過來,讓這邊光線更亮些。


    樓鏡拿著那些信端詳,這些信可從字跡上分作兩份,從信中言語來回,可知這是兩人在通信。


    樓鏡理出最開始的一封信,字體根骨靈秀飄逸,可以辨認出出自女子之手:樓哥,各路武林人士趁著孟兄和陽神女兒百日宴襲擊,分明有備而來,陽神確有過錯,但洗心革麵,退出飛花盟,久不聞江湖中事,多少小人魚目混珠,並非和陽神真正有怨,為利而已,確要逼死孟兄一家,此事你我絕不能袖手旁觀,你務必勸說師傅他老人家出麵,有他調停,可息幹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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