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若想占上風,便要將謀劃算計搬上檯麵來,看是飛花盟先拿捏住各門派的恩仇,瓦解他們的聯盟,還是中原武林引動這些魔頭逐利之心,內起爭端。


    詹三笑心底慢慢泛起一股苦澀酸意,心脹不可控的抽搐,好半晌緩了一口氣,撐著說出,「盟中內憂外患,盟裏的人原都是無拘無束的張狂性子,不過是靠盟主鎮住了,若是你們前方對敵,內奸在後暗中挑撥,豈不是相當於背後刺來一劍,倘若漕幫被中原武林拉攏了去,便將大江兩麵隔斷了,左右前後成合圍之勢,將朝聖教圍在其中,縱使盟主修為強勁,也難敵對方援手不斷,日日消磨,而屆時與後方聯絡中斷,後方若有變故,鞭長莫及,難以應變。要將大江兩麵連成鐵板一塊,漕幫的力量必不可少。」


    詹三笑越替她分析利弊,韶衍臉色越是難看。那漕幫的不缺金銀財寶,普通物什難以收買,隻恨這少幫主燕子驍是個多情公子,一心隻要美嬌娘。


    詹三笑牽著嘴角一笑,「再說那燕子驍,也是儀表堂堂,身手不俗,年紀正好,又是漕幫少幫主,也算與你門當戶對,於情於理,都是一門極好的婚事。」


    韶衍臉色驟然黑了,覷起眸子,一字一句,「你覺得這是好婚事?」


    詹三笑眼簾微垂,長密的睫毛掩住眸中情思,不回韶衍的話,轉而說道:「更何況,師命難違。想來教主心中已有定論,其實不必來過問我。」


    韶衍身軀一僵,確乎如此,若她硬要否決婚事,不是不行,至多不過與漕幫反目,飛花盟再退個千百裏地,龜縮上十幾二十年,但她極理智,能將心底那絲莫名的焦躁不悅壓下去,做最有利的選擇,最為重要的一點,便如詹三笑所說的,這是她師父的意思……


    但饒是如此,她仍覺得詹三笑的話可憎,甚至讓她心裏莫名疼痛,她將茶盞一放,茶盞碰在幾上,發出刺耳的一響,可見她額頭青筋抽動,「這便是你要說的,這是好婚事!阿雪,真難為你分析的頭頭是道!」


    韶衍大怒,猝然起身,拂袖而去。


    這是頭一次,韶衍在詹三笑跟前甩臉子。


    待得韶衍遠走,樓鏡凝視詹三笑,見她麵色蒼白,似⒘艘懷〈笳蹋疲累不堪,精神都軟倒下去。


    「你明明喜歡她,為何要說這種話。」樓鏡聽得自己的聲音極冷靜,極肯定。


    詹三笑看向她,臉色驚愕,大抵沒料到她會瞧出來,她瞞得極好,韶衍都沒看出來,但或許隻是韶衍看不出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樓鏡在杏花天待了許久,練出一雙銳利的眸子。


    片刻後,詹三笑臉色恢復如常,指節抵著太陽穴,目光悵然,「樓鏡,你很聰明。」


    「但太聰明了,是負擔,情深不壽,慧極必傷……」不知是在說樓鏡,還是在說她自己。


    恰逢此時,伶人幽然唱道:「……不相逢,他又相思;既相逢,我又相思。」


    第56章 紅消香斷


    韶衍一氣之下而走,之後再未來過,再次有聯繫時,卻是送來一張大紅描金的喜帖來。


    那日韶衍來時,婚事就已商議的七七八八,如詹三笑所說,其實韶衍心底已有決斷,卻不知她為何還要來多此一問,得到的答案與她決定一致,反倒發了通脾氣走了,事後連喜帖也是遣了別人來送。


    大婚的日子定在二月十三,武林中人規矩本來便儉省些,飛花盟中眾人更是厭那些繁瑣教條的,成婚六禮去了大半,因而能這般迅速。


    漕幫幫主家宅安在江南百裏鎮上,離風雨樓不遠,隻是兩家成婚那日,詹三笑動身完了,到時已然天黑,並未見著迎親的場麵。


    燕宅富麗,門外懸著喜慶艷紅的燈籠,廳室明亮,座上多是武林中人,也不去多在乎新婦不見客的陳規,那燕子驍已揭了蓋頭,韶衍一身描金繡彩的大紅喜服,烏髮挽起,鎏金的頭飾在輝煌燭火下發出明麗的光,更增了她三分貴氣,酒氣熏人,臉頰微紅,淩厲的美轉而為艷,燕子驍相貌堂堂,長身玉立,立在她身旁,倒是好登對的一對璧人。


    詹三笑進屋時,見到的便是這樣的場麵,她深黑的眸子微微一晃,笑意不達眼底,說道:「天寒路滑,我又身子不便,來遲了,還望兩位不要見怪。」


    韶衍見了她,不自覺眉眼展開,露出笑意,隨即眉梢沉下去,又似不大喜樂,複雜的喚了一聲,「阿雪。」


    忽然一道聲音傳來,「倒是湊了個巧,我與小神仙一道遲了。」


    桌上的人見到來人,打趣道:「小神仙還情有可原,赫連樓主難不成也似小神仙這般身嬌體弱,行路緩慢?」


    跟在詹三笑身旁的樓鏡聽聞此言,抬頭一看,隻見一行人來,手裏抱著酒,打頭那人背負雙手,麵相俊白,眼珠異色,身姿挺拔,原來這人便是赫連缺!


    赫連缺感覺到視線,□了樓鏡一眼,笑向那說話的人道:「我也確實是情有可原。盟主為提防中原裏那些門派發難,須得坐鎮朝聖教,不得空前來喝杯喜酒,特派了我來慶賀,並送了幾罈子好酒,我取酒而來,所以慢了。」


    赫連缺手上一示意,身後隨從抱著酒罈分發至各桌上,赫連缺也提了一壇放在主桌上,燕宅的僕從來開了壇,圈圈斟滿了酒,「這酒可不尋常,是千金也難換。乃是當年藥夫子以十來味珍奇靈藥調製而成,原是在教主抵抗僵症時,供以養護經脈肉/體的,教主僵症痊癒後,也止餘下這十數壇。這藥酒有治諸虛百損之說,身上但凡有個不好的,能療養一二,習武之人飲了,提精益氣,輔助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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